那天晚上，暴雨如注，我站在客厅里，看着妻子莫名其妙从银行卡里取出的转账记录，手里的茶杯重重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三十万！我们辛辛苦苦攒了十年的养老钱，你就这么给了你弟弟？连问都不问我一声？"我的嗓子几乎喊破，窗外的雷声仿佛在配合我的怒火轰隆作响。
李芳站在那里，表情倔强，眼角却有泪水在打转："他是我弟弟，孩子都上高中了，一家三口还挤在四十平的老房子里。这不是马上就要签购房合同了吗？"
"那关我什么事？每次你们家有困难，都是我们家掏钱。你爸住院我出，你妈过寿我出，你侄女上学我出...可你弟弟呢？年年外出打工，却从来不见他攒下什么钱，倒是烟酒应酬一样不少！"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三十万啊，这是我们的养老钱，是留给儿子的首付！"
就在争吵最激烈的时候，刚上大学的儿子小杰推门进来，看到我们争执的场面，一时愣住了。
"爸，妈，你们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你妈把我们的存款给了你小舅买房，三十万，我们家一半的积蓄，就这么没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儿子听完皱了皱眉，竟然说："爸，您就不能大度点吗？小舅家确实困难，您平时不是挺喜欢小舅的吗？"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中，愣在原地。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居然站在了妻子那边，指责起了我。
"好，好，好！"我连说三个好字，转身回卧室收拾衣物，"既然我在这个家一文不值，那我走！"
李芳站在门口，眼泪终于流了下来："老周，你冷静点，我是有苦衷的..."
但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拉着行李箱推开了家门。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就像我心里翻涌的怒涛。
我搬去了单位附近的小旅馆住，一住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李芳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微信，我全都置之不理。三十万啊，我们省吃俭用攒了十年的钱，她居然不和我商量就给了她那个好吃懒做的弟弟。
同事老李知道后，摇着头说："周哥，这事确实你媳妇儿做得不对。但闹分居太伤感情了，有啥事不能好好说？"
"好好说？"我冷笑道，"她拿钱的时候怎么不和我好好说？再说了，现在儿子都和她站一边，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天，单位下班后，我一个人坐在小餐馆里喝闷酒，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儿子小杰，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爸，您什么时候回家啊？妈这些天都没怎么吃饭，整天哭..."
我心头一酸，但马上又硬起来："她心疼钱会哭，心疼她弟弟会哭，就是不会心疼我这个老公！"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小杰低声说："爸，其实...您不知道小舅的情况。他...他得了肝癌，已经是中期了。"
我手中的酒杯差点掉在地上："什么？"
"妈不让我们告诉您，怕您担心。小舅这些年看着浑浑噩噩，其实是因为三年前体检出了肝炎，一直在吃药。前段时间查出来已经发展成肝癌了，医生说要尽快手术，还要长期治疗..."
"那...那三十万是..."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是治病的钱。小舅不想拖累家里，就对外说是买房子，其实是凑手术费和后续治疗费。妈怕您不同意，又不想骗您，就...就干脆没告诉您。"
放下电话，我一个人在夜色里走了很久。回忆起这些年李芳弟弟来我家时，确实比以前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好，但我从未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工作辛苦。
第二天一早，我直接去了李芳弟弟家。推开门，看到的是躺在床上消瘦如柴的小舅子，他见到我，眼中闪过惊慌。
"姐夫...对不起，我不该要你们的钱..."
我摆摆手，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小磊，咱们认识二十多年了，有什么话直说。你病得这么重，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小磊眼眶红了："我...我不想拖累你们。姐姐为我操心够多了，我本想靠自己扛过去，可..."
他掀开衣服，我看到他腹部的肿块和手术痕迹，心里一阵抽痛。
"医生说，如果治疗及时，还有50%的希望。我想着等赚够钱再治，可病情发展得太快了..."
我深吸一口气："钱的事不用担心，咱们是一家人。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治病。"
从小磊家出来，我径直去了医院，找到了主治医生，详细了解了病情和治疗方案。医生说小磊的情况确实不乐观，但如果积极治疗，还是有希望的。
走出医院，我给李芳打了电话："我今晚回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老周..."
晚上回到家，李芳和儿子都在，饭桌上摆满了我爱吃的菜。看到我进门，李芳红着眼圈站起来，欲言又止。
我放下行李，深深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
李芳低下头："我怕你不同意...我知道这些年我娘家麻烦不断，已经让你很为难了。小磊这病来得突然，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三十万虽然多，但人命关天。只是以后有什么事，我们都要一起商量，这个家是我们共同的。"
儿子小杰在旁边松了口气："我就说爸爸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
我转头看他："你也一样，有事要直说，别以为我年纪大了就什么都不懂。"
那个夜晚，我们一家三口久违地坐在一起吃了顿饭。饭后，李芳拿出了一本存折递给我："这是我这十年来偷偷存的私房钱，二十五万，原本是想给小杰将来结婚用的。现在...都给你。"
我愣住了，接过存折翻开，里面确实有二十多万。
"你爱买彩票，我总担心养老钱不够，就每个月省下一点。给小磊的那三十万，其实我心里也在滴血，但我实在没办法看着自己的弟弟不管..."李芳的眼泪又流下来。
我把存折还给她："钱还是放你那儿吧，咱们都不容易。小磊那边，我已经去医院问过了，如果需要更多治疗费，我们再想办法。"
小杰突然说："爸，其实我决定休学一年，去做家教攒钱。学校说我可以保留学籍..."
"不行！"我和李芳异口同声。
"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其他事不用你操心。"我摸了摸儿子的头，心中既欣慰又心酸。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李芳一起陪小磊去医院治疗。手术很成功，但后续的化疗和康复之路还很长。我把自己的年终奖和公积金都取出来贴补医药费，李芳也开始接一些零工增加收入。
小磊比我想象的坚强，他在病床上仍然惦记着工作，说等病好了一定加倍努力还钱。看着他苍白的脸，我才明白这些年他看似不争气，其实是带病坚持工作，只是病情拖累了他。
三个月后的一天，小磊的主治医生叫我们去办公室，告诉我们小磊的治疗效果很好，肿瘤明显缩小，如果继续治疗，康复的希望很大。
那天晚上，我和李芳坐在小区的长椅上看星星。她靠在我肩膀上，轻声说："老周，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我握住她的手："我也不该那么冲动就离家出走。这些年你娘家的事，确实让你很难做人。以后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她点点头，眼中含着泪水和星光。
回家的路上，我们碰到了小区里的老刘，他笑呵呵地说："哟，你们夫妻感情可真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恩爱！"
李芳有些不好意思，我却大声回答："那是！三十年了，越过越有滋味！"
那晚，儿子给我发了条微信："爸，您真的很大度，我以您为荣。"
我笑了。生活不就是这样吗？有风有雨，有笑有泪。重要的是，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面对。钱没了可以再赚，但亲情和爱情，失去了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三十万，买来的不只是小磊重获新生的希望，更是我明白了家人之间那份割舍不断的牵绊与责任。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财富，不是银行里的数字，而是身边人温暖的笑脸和健康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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