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2月25日,香港彻底乱套了。
那天也被称为“黑色圣诞”,因为也是在那天,英军举了白旗,日本人像疯狗一样涌进了九龙和港岛。
那时候的大街上,除了死尸就是到处抓人的日本宪兵,空气里全是那种让人作呕的铁锈味和焦糊味。
就在这么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里,谁能想到,九龙有一户破破烂烂的民居里,有个快瞎了的中国老头,愣是坐在椅子上没动窝,凭几句日语,让杀红了眼的日本宪兵大佐给他立正敬礼。
这就好比一只狼闯进了羊圈,最后却给羊磕了个头走了。
这事儿听着像评书里的段子,但只要去翻翻当时的历史档案,你就会发现这确实是真事儿。
那个让日军不得不低头的老人,就是陈寅恪。
咱们得把镜头拉近点,看看当时到底是个什么绝望的场面。
那时候的香港,老百姓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惨。
日本兵进城后,基本的社会秩序全崩了,抢劫、杀人那是家常便饭。
普通人躲在屋里,听着外面的皮靴声,心跳都能到一百八。
陈寅恪当时住的地方,也好不到哪去。
那一年的陈寅恪,才五十一岁,但看着像七八十。
为啥?
身体太差了。
早年间没日没夜地看书写书,眼睛搞坏了,右眼视网膜剥离,左眼也只有一点微弱的光感,基本属于半瞎状态。
一家人挤在破房子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属于那种日军一推就能倒的“弱势群体”。
那天下午,意外还是来了。
没什么前奏,陈家那扇不结实的木门被“砰”地一声踹开了。
这一脚踹碎了所有的侥幸心理。
五六个端着三八大盖的日本兵闯了进来,领头的是个挎着军刀的军官。
这帮人进来就一个目的:搜刮。
不管是粮食、财物还是花姑娘,看上什么拿什么。
邻居们躲在门缝后面偷看,吓得腿都软了。
大家心里明镜似的,这户人家算是完了。
秀才遇到兵,那是有理说不清的,更何况是这种没有人性的侵略者。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听到惨叫声的时候,屋里却传出了声音。
不是求饶,不是哭喊,而是一串极其流利、极其冷静的日语。
注意,这可不是那种在大街上学的蹩脚日语。
陈寅恪当时就坐在藤椅上,甚至都没站起来。
他看不清来人的脸,但他闻到了那股子血腥气。
他开口那几句话,发音纯正得吓人,带着浓重的关西腔,甚至还有点那种日本旧贵族特有的傲慢劲儿。
那个领头的日本军官,原本满脸横肉、不可一世,正准备翻箱倒柜呢,听到这几句日语,整个人就像被电打了一样,瞬间僵在了原地。
这事儿咱们得稍微扒一扒背景,不然理解不了那军官为啥这反应。
那个年代的日本军官,尤其是能混到佐级以上的,很多并不是大字不识的粗人。
这帮人不少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深受那种所谓“精英教育”的洗脑。
陈寅恪这一嗓子,直接触发了那个军官的“阶级雷达”。
这军官也是个识货的。
他一听这口音,这用词,就知道眼前这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中国瞎老头,绝对不是一般人。
这种日语,只有在日本顶尖学府混过很多年的人才说得出来。
军官皱着眉头,收起了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试探性地用日语问了一句老人的身份。
“京都大学”这四个字一出来,那军官的脸色变得简直比变戏法还快。
那个日本军官愣了几秒,眼神里的凶光瞬间变成了惊恐,紧接着转为一种复杂的敬畏。
原来,这军官早年也在京都大学读过书。
在日本学界,陈寅恪的名字那就是传说级别的存在,被誉为“教授中的教授”。
按辈分算,陈寅恪那是他老师的老师那一辈的“神级人物”。
这下局面彻底反转了。
原本是“兵抓贼”的戏码,瞬间变成了“学生见老师”。
那个军官猛地立正,毕恭毕敬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嘴里不停地说着“打扰了”、“万分抱歉”。
这一幕,把旁边那些端着枪的小兵都看傻了,完全搞不懂长官这是抽什么风。
最后,这帮人不仅没抢走一粒米,反而在退出院子时,那个军官还特意轻手轻脚地把踹坏的院门给掩上了,甚至还留下了几袋面粉作为赔礼。
这事儿在当时传得神乎其神,街坊四邻都说陈先生会法术,几句话就能退兵。
但只有真正懂行的人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法术,这是一个人用半辈子的学识和一身的傲骨,在生死关头赌赢的一局。
其实,陈寅恪当时心里能不慌吗?
面对的是杀人不眨眼的野兽,稍有不慎就是家破人亡。
但他更清楚,在强盗面前,你越是卑躬屈膝,死得越快。
他是在用一种“精神上的俯视”,压倒了对方“肉体上的暴力”。
但这事儿并没有到此结束。
这只是陈寅恪漫长苦难中的一个插曲。
虽然骂退了这一波兵,但日军高层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份,这下麻烦更大了。
日本人开始软硬兼施,想让他出来替伪政府站台,替日本人做事。
甚至那个曾经鞠躬的日军方面,还承诺给他最好的医疗条件治眼睛,给他运来紧缺的煤炭和粮食。
你要知道,那是1942年的香港,有钱都买不到粮食,饿死人是常态。
这时候的陈寅恪,面临着比“日军踹门”更严峻的考验。
一边是高官厚禄、治眼救命的诱惑;一边是忍饥挨饿、全家人可能随时饿死的现实。
如果是投机分子,可能早就跪了。
毕竟,活命嘛,不寒碜。
但陈寅恪做出了他的选择。
他拒绝了日本人所有的馈赠。
为了不吃日本人送来的面粉,他哪怕饿得全身浮肿也咬牙硬挺。
他在给友人的信中流露出的意思很明确: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我的心不能瞎;我的身体以经垮了,但中国读书人的脊梁不能断。
那段时间,陈寅恪一家的生活简直是在地狱里煎熬。
没有吃的,就喝稀粥;没有煤炭,就裹着破被子发抖。
但他始终没有向日本人低过一次头。
后来,在那位“神通广大”的朋友帮助下,陈寅恪一家终于逃离了香港,辗转回到了内地。
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从西南联大的铁皮屋顶,到广州的陋室,他拖着那副病残的躯体,一生都在坚守着那个著名的信条:“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日本人能抢走香港的粮食,但抢不走读书人那根硬骨头。
新中国成立后,陈寅恪留在广州中山大学,继续在他那张书桌前,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在完全失明的情况下口述完成了多部史学巨著。
1969年10月7日,这棵倔强的老梧桐树在广州倒下了。
那年他79岁,走的时候,身边没剩几样东西,也就剩下一身傲骨了。
参考资料:
陆键东,《陈寅恪的最后20年》,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
蒋天枢,《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
吴宓,《吴宓日记》,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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