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五十三岁,在市里一家纺织厂干了三十年,前年买断工龄拿了十几万。老伴走得早,儿子大学毕业后在省城工作,我一个人住在这套九十平的老房子里。

房子是九八年单位分的,当年我和老伴咬着牙交了三万块钱,后来又花了点钱装修。这些年房价涨得厉害,中介说我这房子现在值一百二十万。我不太懂这些,只知道这是我唯一的家。

闺蜜王姐比我大两岁,她儿子结婚早,前几年就把房子过户给了儿媳妇,说是年轻人需要安全感。那天我们在菜市场碰见,她拉着我说了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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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房子早晚是儿子的,不如趁现在就过给他。"王姐掰着指头算,"省得以后再交税,听说遗产税可高了。"

我当时没吭声。回家想了几天,儿子打电话来,说女朋友家里要求婚前有房。我听着他那头长长的叹气,心就软了。

"妈,我知道这房子是您的,我不是要。就是......"他说话吞吞吐吐的。

"行,妈把房子过户给你。"我打断他,"但有一点,这是妈住了二十多年的家,你得保证我能一直住到老。"

"那是肯定的!妈您说什么呢。"儿子声音立刻高了起来,"您永远是我妈,这永远是您家。"

过户手续办得很快。儿媳妇是个漂亮姑娘,见面叫我妈也挺亲热。婚礼办得热闹,我包了两万块钱红包。

结婚第三个月,儿媳妇怀孕了。儿子打电话说想让我过去照顾,我推说厂里还有点事走不开。其实是舍不得这个家,也怕去了添乱。

那次通话后没几天,儿子回来了,带着儿媳妇。

"妈,我们商量个事。"儿子坐在沙发上,没看我,"小雨怀孕了,医生说要多休息。这房子正好空着......"

我愣了一下:"你们不是在省城有房吗?"

"那边太小了,父母也照顾不过来。"儿媳妇接过话,"妈,您看您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也浪费,要不您搬去我们那边住?我们那还有个小次卧。"

"这是我家。"我说得很轻。

"现在是我家了。"儿子头一次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妈,房产证上写的是我名字。"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陌生。这个我养大的孩子,穿着我洗了十几年的衣服,吃着我做了二十几年的饭,现在坐在我对面,说这是他的家。

"给我一个月时间。"我听见自己这么说。

那一个月我几乎没睡好觉。我去找过王姐,她也住在儿子家,只是搬去了储藏室改造的小房间。她劝我想开点:"都是一家人,别计较那么多。"

可我计较的不是房子,是那句"现在是我家了"。

我找了个老小区的单间,月租八百。搬家那天下着小雨,我雇了辆面包车,把能带的东西都带走了。儿子和儿媳妇没来,说是省城有事。

搬走半年后的一个傍晚,我突然想回去看看。那里有我种的吊兰,有老伴留下的那把紫砂壶,还有些换季的衣服。

我用钥匙开门,开不了。门锁换了。

我敲门,是儿媳妇开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看到我,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妈,您怎么来了?"

"我回来拿点东西。"我往里看,客厅重新粉刷过,我那些老家具不见了。

"哦,那些旧家具我们都处理了。"儿媳妇挡在门口,"妈,您下次来能不能先打个电话?我正在休息呢。"

"这......"我的手还举在半空,想说这是我家,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就在这时候,王姐从楼梯口上来,手里拎着菜。她看到我站在门口,又看看儿媳妇,什么都明白了。

"走吧。"王姐拉着我下楼,"去我那坐坐。"

我们在楼下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王姐说她现在住的储藏室不到十平米,白天要避开儿媳妇做饭的时间,晚上要等他们都睡了才能去卫生间。

"我当初也是这么劝你的。"王姐点了支烟,她以前不抽烟的,"现在想想,我们这代人啊,太傻。"

天黑了,路灯亮起来。我看着楼上那扇窗,那是我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现在亮着暖黄色的灯光,但那光照不到我这里了。

我没有哭。我只是想,人这一辈子,什么时候学会了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就真的老了。

后来我再也没去过那栋楼。儿子偶尔打电话来,问我过得怎么样,我说挺好。他说等孩子生了让我去看看,我说好。

可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怎么粘都粘不回原来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