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红娟拎着塑料袋走出小区的时候,没人注意她手里那包东西是护照还是抹布。她在门口站了半分钟,像第一次离家的高中生,又像终于下班的护工——两种身份在她身上重合得刚刚好。三天前,她还是“陈阿姨”,照顾婆婆、收拾碗筷、把丈夫换下来的袜子翻个面继续穿;现在,她成了别人家的“陈姐”,月薪六千,包吃包住,不用半夜被隔壁床的呻吟惊醒。

没人问她为什么走,她也没解释。解释要力气,她早用完了。

故事的起因很家常:婆婆病了,四个子女原本商量好轮流照顾,每家三个月。可丈夫一拍脑门,把老太太直接接回自己家,理由是“我妈还是住惯老房子”。说完这句,他就把“老房子”的钥匙连同老人的药盒一起塞进陈红娟怀里,自己恢复了一周五顿酒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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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红娟的退休欢送会还在抽屉里没拆封,她的新生活就被砍成两段:上午推着轮椅晒太阳,下午蹲在厕所刷沾满排泄物的地板。夜里丈夫带着酒气进门,第一句永远是“我妈今天吃了吗”,第二句是“你怎么没给她泡脚”。

有人劝她忍,说“女人这辈子不就这点事儿”。她笑了:那点事儿怎么不摊在男人头上?法律写得清清楚楚,赡养义务人是子女,不是子女的配偶。她可以把婆婆当客人,端茶倒水,但不欠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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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让她下决心的是一个小细节:婆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突然对她说:“我年轻时也没帮你带过孩子,你怨我吗?”语气像在讨论天气。那一刻她明白了,这段关系里根本没有情分,只有债务,而且是别人欠的,却要她来还。

她给家政公司打电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像在偷情。对方问她会不会翻身拍背,她说会,干了三十年护士,熟练得很。挂掉电话,她把家里剩下的半袋米、一桶油、一叠现金放在餐桌,留了一张纸条:我去挣钱,三个月后回来谈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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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第二天才发现她走了,暴跳如雷,在亲戚群里发语音:“她这是不孝!”群里没人接话。大家心里清楚,孝字拆开来,是老在上,子在下,没有儿媳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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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那边,婆婆被送去了二女儿家。听说二女儿连夜订了机票,打算把老人送去海南的五星级酒店“疗养”,费用平摊。微信群里第一次出现了“轮班表”,精确到小时。

陈红娟没再关注群消息。她学会了用智能手机,存了第一个月工资,给自己买了一双软底运动鞋。晚上下班,她坐在小区长椅上,看远处跳广场舞的老人,忽然想起自己很多年没跳过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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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打算原谅谁,也不准备控诉。只是发现,原来六十岁也可以重新学会走路,先迈左脚,再迈右脚,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节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