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5月11日,山东省肥城市陆房镇。

这是一片只有几公里宽的小山沟。

超过八千名日军精锐部队,携带着重型火炮,已经将入口彻底封锁。

沟里,住着八路军一一五师的师部、主力团和后勤机关……足足有5000多人。

代替师长陈光的这位从井冈山走出来的勇将,现在面临着重要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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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昨晚的一个决定,却让他背上了几十年的“包袱”。

1939年初的山东,可真是乱得一塌糊涂。那时候,日军刚刚占领没多久,气势汹汹,到处耀武扬威。就在这个时候,八路军一一五师化身为“八路军东进支队”,像一把尖刀一样,直插山东境内。

带队的是代师长陈光和政委罗荣桓。一一五师在当时可是响当当的,平型关一战打出了威风,是公认的王牌主力。

这称号有时候可真是个祸害。当时盘踞在山东的日本第12军司令官尾高龟藏听说一一五师的指挥中心和主力团(第686团)来了,激动得不得了。这不是正好撞上门来了吗?你们刚到,还没站稳脚跟,不正好趁机攻击吗?

尾高龟藏这个人做事狠辣。他迅速调动了所有可以调动的机动部队,从第5、第21、第114师团和独立混成第5旅团中,抽调了8000多名日军和伪军。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守备部队,而是真正的野战精锐,配备了大量汽车、骑兵和重炮。

尾高龟藏心里盘算着周密的计划,打算用“九路合围”的战术一举拿下一一五师的指挥中心,彻底解决这个麻烦。1939年5月,这个巨大的陷阱悄悄地展开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点问题。5月8日,政委罗荣桓带着一些人去东汶宁支队传达中央六中全会的精神。这样一来,师部里就只剩陈光一个人担任最高指挥官了。这下子,全靠他一个人了。

陈光很快收到了地方党组织冒着生命危险送来的重要消息,得知日军即将采取行动。他立即做出决定,命令师部和泰西地委迅速向西南方向的东汶地区转移。这个决定在当时看来是非常明智的,展现了他作为将领的果断和魄力。

5月10日晚上,部队分成了东西两个方向行动。卫生部门和运输队跑得快,顺利逃出了包围。但是,陈光所在的这路大部队遇到了大麻烦。

问题出在哪里呢?就是因为“家当”太多。这支“东进支队”并不是纯粹的野战部队。它是整个一一五师的指挥中枢,就像是一颗“火种”。队伍中包括师部机关、后勤部门、电台,还有刚刚缴获的战利品。仅大车就有超过一百辆,加上用来拉车、拉炮和驮电台设备的骡马,共有二百多匹。这样庞大的队伍,行进起来自然缓慢,想要快速前进是不可能的。

更离奇的是,路上还碰到了国民党田家滨旅的残兵。他们原本是地方保安部队,刚刚被日军打了一顿,1000多人被打得伤痕累累,只剩下六七百人,正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一看到一一五师,就跟见了救星一样,强烈要求跟着转移。

陈光一看,这可怎么办呢,大家都是打日本人的,只好同意了。这一来,队伍变得更庞大了,走起路来慢得像乌龟爬。

一大群人走到刘庄村附近时,前面的侦察兵拼命跑回来,带来了个糟糕的消息:日军已经到了孙伯镇东南的章桥,南下的路被堵住了。

陈光心里一惊,赶紧跑到高处一看,顿时心凉了半截。南边的汶河对岸,每隔一两百米,就有一堆熊熊燃烧的火光。隔着河,三堆火光连成一线,将南边的路完全堵死了。

尾高龟藏这次是做了充分准备的。

陈光迅速思考着。首先,南岸已经被完全封锁,硬闯无异于送命。汶河以南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平原。即便能冲过去,这支拖着大炮和骡马的“重装队伍”,在平原上遇到日军的汽车和骑兵,岂不是成了活靶子?

“转向,往北走!” 陈光迅速决定,指挥队伍立即调头,进入北边的陆房山区。他打算与已经转移至那里的第686团合,利用山区地形,由686团提供掩护,寻找突围的机会。

转头间,冀鲁边第七团的队伍就冲进了尾高龟藏的“口袋”中心。11日凌晨4点多,向东南方向突围的队伍被日军逼了回来。消息接踵而至:各路日军已经相互连接,所有的山口隘口都被日军封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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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彻底了。一一五师师部、第686团、山东纵队六支队、津浦支队、冀鲁边第七团,再加上地方党政机关和田家滨旅,一共5000多人,被紧紧压缩在一个长宽不足10公里的小山沟里。

三天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陆房,一个被群山环绕的小盆地,平日里进出只有几条小径,是个隐蔽的好地方。一旦被围困,这里就成了死地。等到天亮,日军的重炮和飞机就能大显身手,这五千多人想要逃脱,比登天还难。

陈光下了死命令:“抢占高地!”第686团团长张仁初带着手下的两个营,像疯了一样冲向陆房周围的制高点——肥猪山和岈山。津浦支队也在北边的凤凰山上抢占了阵地。

战士们连夜挖工事,没有工具就用手刨,用刺刀挖,就地取材,把石头堆起来当掩体。他们知道,天一亮,就是一场恶战。

11日凌晨,日军的炮弹像赶在太阳前面一样响了起来。大量的炮弹砸向肥猪山和岈山,整个山头都被硝烟和尘土笼罩。尾高龟藏信心满满,他明白“口袋”里藏着一个大目标,立刻下令部队全线出击。

日军凭借炮火优势,嚣张地向前冲锋。但他们遇到了一一五师的主力部队。其中,张仁初带领的第686团,自红军时期就是一支战斗力极强的队伍,被誉为“铁拳头”。

在陈光的带领下,战士们冷静应对敌军。当日军接近时,手榴弹、步枪和机枪同时发射。在岈山口的石桥下,第686团1营的战士们预先放置了许多集束手榴弹。

等日军大摇大摆冲上桥,引线一拉,“轰”一声巨响,十几名日军当场被炸飞。

日军疯了,后续部队踩着尸体继续冲。第686团1营副营长徐敬元带着2连冲上去增援。2连长龚玉烈,左臂中弹,血浸透了棉衣,他还是右手抄起大刀,冲进敌群,一刀砍倒两个鬼子。

整个白天,战斗打得异常激烈,硝烟弥漫,仿佛把天地都染成了灰色。日军连续发起了十几次猛烈进攻,一度突破了第686团和津浦支队的防线。他们的子弹甚至打到了师部所在的安家林,那里住着师部的机关人员和一些非战斗人员。

陈光急了,亲自来到前线督战,把师警卫连和泰西独立团的战士们都派上去,跟日军展开了惨烈的肉搏战,这才把缺口堵上了。这支铁军,硬是靠着血肉之躯,在缺口处筑起了一道墙,顶住了8000日军一整天的轮番猛攻。

傍晚时分,枪声慢慢少了。日本兵也感到疲惫,他们没想到这里如此难攻。陈光明白,这只是短暂的平静。日军正在整顿,准备明天一早发起更猛烈的攻击。到时候,如果弹药用尽,情况将十分危急。

今晚必须突围。可是有5000多人,怎么突围呢?陈光接到罗荣桓从外面发来的电报,说他在东汶宁方向没有敌人,建议师部向他那边突围。

方向虽然定了,可“负担”还在。那些骡马、那些大车、那些大炮,该怎么处理?陈光看着这些沉重的装备,做出了他从军以来最让人心疼的决定。“砸了,所有带不走的重武器,就地销毁!”

战士们都惊呆了。那是四门山炮和两门苏罗通20毫米机关炮,都是部队的宝贝,有些甚至是长征时都舍不得丢的珍贵物资。但现在不毁掉,大家就活不成了。

战士们含着泪,用一颗颗手榴弹,用一把把大锤,把这些陪伴了他们很久的“老伙计”砸成了碎片。这种做法,叫做“断臂求生”。

作为前锋,他从前方撕开一个缺口。紧随其后的是由王秉章处长带领的特务营,负责提供掩护。接着是黄励副主任,带领着师部机关、辎重营、通讯营等非战斗队伍。

03 这个计划看起来没问题。领导带头冲锋,打通了一条血路。但是问题就出在天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部队也不敢点火把,只能走小路,在山沟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摸黑。

陈光带领着他的骑兵队伍,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一上马,速度就提了上来,迅速向前冲去。他心里非常焦急,只想赶紧冲出敌人的包围。他们冲得太猛了。

陈光带领骑兵队疾驰而去,迅速突破了日军的轻薄防线,消失在视野中。而紧跟其后的王秉章和黄励,则是彻底愣住了。

前边的先锋部队丢失了。 特务营原本是负责掩护的,现在变成了“前锋”,但他们也不知道该往哪走。更后面跟着几千名师部机关、后勤人员、地方干部,甚至还有国民党田家滨的兵。这帮人原本战斗力就不强,全靠主力部队带着走。

现在,这支部队在黑夜中完全失去了方向。指挥系统在这个时候彻底失效了。5000多人的队伍在混乱中四散开来。原本是三个大部队,很快变成了四个,甚至更多小队伍。大家在黑夜里摸索前进,各自为战,只知道大概的方向,拼命向外冲。

这一晚,对“火种”们来说是最为危急的时刻。在陆房突围行动中,最令人担忧和害怕的情景就是:师长失去了联系。

万幸的是,尾高龟藏也没想到这帮“瓮中之鳖”敢在晚上拼命。日军的包围圈到了晚上,兵力疲惫,也出现了缝隙。这些散开的部队磕磕绊绊,有惊无险,居然陆陆续续都钻出了包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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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号那天,在东平县无盐村,陈光终于等到了他的大部队。当王秉章和黄励带着师部机关人员出现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大家清点了人数,总共有5000多人,大多数人都来了。这一仗,我军牺牲了336人。代价确实很大。

5月15日,一一五师在无盐村外的一片开阔地举行了陆房战斗胜利庆祝大会。陈光发表了激动人心的讲话,他说:“我们赢了!我们来到山东是为了建立抗日根据地,我们每个人都是希望的火种,保护好这些火种,就能照亮未来!”

他汇报了战斗的成果,根据敌伪报纸的报道,日军自报的死伤人数超过800人。而根据陆房村老百姓的回忆,日军尸体多到无法全部带走,在村子周围设了3个焚烧场,估计烧了近千人。从战损比来看,这是一场大胜。

后来赶回来的罗荣桓,却给大伙浇了一盆冷水。他的讲话很冷静,指出了这场战斗的危险。他认为这是一场消耗战,虽然杀伤了很多敌人,但也差点断送了我们军队的命脉。这样的消耗战以后尽量避免。

罗荣桓看得一清二楚。虽然我们赢了,但赢得太危险,代价太大了。那四门山炮、两门机关炮,还有100多辆大车、200多匹骡马,这些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家当,全丢在了陆房。为了保住“火种”,我们把“火炉子”都给砸了。

陈光在那次突围时因为带领队伍速度过快,导致与指挥部失去了联系,战后受到了很多批评。在陆房的战斗中,虽然陈光成功保护了重要的力量,但自己也因此遇到了麻烦。他冲锋在前,却被人说成是“跑得太快”。这次的“不良”表现,成了他军事生涯中一个难以抹去的标记。

当时,日军那边的尾高龟藏气得直跺脚,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消失”的。气急败坏之下,他直接把怒火撒到了陆房的村民身上,制造了震惊中外的“狼山惨案”,126名无辜村民惨死在血泊之中。这次突围,虽然赢得了名声(连蒋介石都发来贺电表示赞赏),但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说起陈光,他从陆房的那个漆黑夜晚中走了出来,但似乎还没有彻底摆脱过去的阴影。这件事就像影子一样,伴随了他一生。从他决定亲自带队冲锋的那一刻起,他的路就注定充满了争议,不可能让每个人都满意。这一生,他就在这些争议中浮浮沉沉,到最后,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