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5月18日傍晚，赣江西岸炮火渐息，周希汉站在渡口，目光紧盯南岸，白崇禧的队列正向西南撤离，旗帜在雨雾里飘得忽明忽暗。
两天前，桂系九个师还凭借丘陵丛林对十三军合围，阵势咄咄逼人。战斗一开，敌前锋被撕开口子，两千余人缴械，十余门山炮弃路旁，胜利似乎触手可及。
捷报雪片般飞到第四兵团指挥所。幕僚兴奋，沙盘上的包围圈越画越紧，有人忍不住提议：“乘胜追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陈赓合上望远镜，只淡淡一句：“别忘了确山。”屋子立即安静。确山——1948年5月张轸脱险的教训仍历历在目。
那年社旗、兴隆一带合围完备，对手却半夜抽身。刘伯承电文里“兵不厌诈”四字，让人刻骨。前事不远，今役尤需谨慎。
赣江潮水起落只有两个时辰空档。若贸然深追，十三军会被截留江南，主力尚在北岸调集，增援根本来不及。风险大到无法忽视。
“明早拂晓前，江南不许留一兵一卒！”陈赓在电话里断然下令。周希汉沉声应道：“遵命，保证撤回。”短短一句对话，却决定了整支部队的生死。
幕僚替未能扩大战果惋惜，郭天民摆手：“桂系怕围不怕打，白崇禧怎会让我们轻易得逞。”房外雨敲檐瓦，气氛压抑又凝重。
桂系历来靠山地机动吃饭，装备虽旧，兵却悍勇。彭德怀评其“猴子似的部队”，一点不夸张。想要一口吞下，必须锁死退路，而不是硬碰硬去拼刺刀。
更棘手的是，四野主力正自北向南急进。远道将士水土不服，疟疾、痢疾轮番袭扰，非战斗减员高得吓人；后勤线横跨湘赣两省，粮弹补给时常脱节，一旦被拖入拉锯，胜负难料。
因此，放敌一个缺口换整军空间，胜过眼前小利。陈赓心里已有长远布局——待二野、四野调整完毕，从两翼直插两广、云贵，大迂回切断桂系退路。
七月，计划付诸实施。白崇禧虽警觉，仍被迫连夜南撤，为之后广东广西节节败退埋下伏笔。事实证明，当日赣江的刹车，换来了战略上的快车道。
有意思的是，曾在确山脱围的张轸，此时已率部起义，改旗易帜。历史拐点往往只差一次追击或一次停步。
军委勤务部门后续统计：湘赣雨季单日降水过百毫米，公路泥泞，汽车油耗翻番；湘桂铁路桥梁千疮百孔，运力不足三成。如果十三军被咬在江南，后勤只能靠木船夜渡，两晚之内渡口便会被炮火封死，整军或遭“被动泄兵”，后果不堪设想。
赣江撤兵表面上是便宜了白崇禧，实则将时间、空间统统握在了我军手里。湘赣门户自此洞开，桂系再无回旋余地。审势、用势、造势——这才是陈赓要周希汉牢记的“前车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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