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风刮在司法部街,报纸摊被挤歪,人把高等法院外围成一圈又一圈,三千多双眼盯着门口,打听“男装女谍”的样子,法庭里她穿着蓝布囚衣,短发贴在头皮,眼镜掉了一个腿用线吊着,手指在桌下拧在一起,指甲剪得很短露出青白色月牙,法官念起诉书八条罪状,她忽然抬头喊出那句“我是日本人”,声音像砂纸刮铁皮,翻译迟了半拍,法官敲槌提她的出身,“肃亲王十四格格”四个字压下来,她嘴唇动了动又缩回去,肩膀塌下去整个人像被折过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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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雾压在狱墙上,记者守了一夜,五点递出纸条说六点半行刑,人群一股脑涌到门口,典狱长拦在门里,把“禁止记者进入”挂在铁门上,理由只剩一句“血腥,不宜”,两名外媒进去了,国内记者在外面扎堆,有人扯着嗓子问程序和身份,脚步踩在青砖上咯吱直响,有年轻的想往墙上爬,被枪托敲回地面,舆论在门外打圈,写字的人拿出小本子记下每一刻的时间点。

往前翻,她出生在肃王府,爱新觉罗·显玗这个小名写在宗谱里,六岁被送去做养女,川岛浪速把她带到日本,语言历史军训一齐压上来,凌晨背敕语,周末去看那些聚会,十七岁那年屋里关上门,沉默压得窗纸都要裂,她在纸上留下一句话,“我清算了女性”,第二天剪去长发,衣柜里从此多了马甲与长裤。

九一八的火光烧到城下,她把一口棺材准备好,底部掏了夹层,婉容被悄悄转走,静园的大门抬着“家族葬礼”过了关卡,船到大连,身份牌更亮,“安国军总司令”这个名号挂在胸前,兵也有,枪也有,队伍里土匪伪军一层一层,热河那阵跟在后面跑得多,打硬仗的时候站不稳,军纪没收拢,多田骏调走之后她的靠山散了,队伍撤销,人被送回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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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的东兴楼挂起牌子,饭桌上人来人往,表面做买卖,背后打听路线与图纸,上海夜色里她认识军中的联系人,酒杯换成情报,吗啡成了线头,消息一来一回,版面上有人夸她“可抵一个装甲师团”,实际作用多在擦边的地带,制造场面,编织说辞,把行动铺在话语的外衣里。

北平东四九条的门口,舞曲没放完门已经开了,人在屋里举着一本护照,口口声声要证明身份,养父拒绝提供入籍证明的回信送到案头,户籍本上没有她的名字,档案的人去查又回来说查不到,她在口供里把能说的都说了,名单那页记得很密,她想着“将功抵罪”的那条路,走到法庭上还是被挡回来,国籍这一关没有通过。

行刑前她提了个小要求,说别打脸,理由讲得朴素,说怕家里人认不出来,话说出口像笑像叹,标签贴了一生,“金碧辉”那条白布是最后一张,枪声停住的时候标签也被撕掉,遗体被送去火化,骨灰无人来领,宗谱里那一行字留在纸上,现实里找不到碑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