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太平盛世,大家伙儿脑子里蹦出来的词,多半是仁义、宽厚、与民休息。
汉景帝刘启,就占了这个名声,史书上把他和他爹汉文帝统治的时期,合在一起叫“文景之治”,夸得跟朵花儿似的。
可你真扒开历史的卷宗,一页一页地看,会发现这位皇帝的“仁”,分人。
他的温和,是留给田里刨食的老百姓的;而他的另一面,那股子狠劲儿和算计,全都用在了自家人,还有那些他觉得碍眼的大臣身上。
公元前157年,刘启坐上了龙椅。
他爹汉文帝给他留下的这个江山,看上去挺美:国库里有钱,老百姓能喘口气。
可底下,早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当年汉高祖刘邦为了拉拢人,封了一大堆同姓王。
这帮亲戚们经过几十年,在自个儿的地盘上又是铸钱又是煮盐,一个个养得膘肥体壮,腰杆子比谁都粗,尤其那个吴王刘濞,富得流油,兵强马壮,眼睛都快瞟到长安城的皇位上来了。
刘启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地方上的“小皇帝”不收拾,大汉这栋房子早晚得塌。
但他没想着好言相劝,他要的是一次性解决问题。
他手里攥着一个人,这人就是他的老师,晁错。
晁错是个特有想法、特敢干的读书人。
他给刘启上了一道奏折,就是后来有名的《削藩策》,话说得那叫一个干脆:“现在削他们的地盘,他们要造反;不削,养肥了他们,他们早晚也要造反。
现在动手,他们准备不充分,乱子小;等他们准备好了再动手,那乱子可就大了。”
刘启收到奏折,大笔一挥:准了。
他真是听老师的话吗?
其实,晁错只是他计划里最关键的一步棋。
刘启要的根本就不是避免造反,他就是要逼着他们反,而且要在自己准备好的时候反。
晁错那份奏折,就是点燃引线的火柴。
削藩令一传出去,吴王刘濞立马跳了起来,串通了其他六个刘姓王爷,打着“杀了晁错,清君侧”的旗号,气势汹汹地杀向长安。
一时间,京城里人心惶惶,那些之前跟着喊削藩的官员全成了闷嘴葫芦。
这时候,晁错的老对头,一个叫袁盎的大臣站了出来。
他给刘启出了个主意,这主意听上去特别不是东西,但又特别有诱惑力:把晁错杀了,跟那七个王爷说,你们要的人我已经处理了,这事就算了了。
这是个考验皇帝良心的时刻。
晁错是自己的老师,是自己政策的推手,杀了他,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
但刘启的脑子转得比谁都快。
他想的不是脸面,而是利弊。
晁错的作用已经发挥完了,他成功地让这帮有二心的亲戚们提前跳了出来。
现在,晁错的命,正好可以用来当个筹码,稳住舆论,分化敌人,给自己调兵遣将争取时间。
于是,汉朝历史上最让人心寒的一幕发生了。
刘启下令,将还在朝堂上忙活,为平叛出谋划策的晁错,拉到东市,当众腰斩。
据说,晁错从头到尾都穿着上朝的官服,压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死罪。
刘启用自己老师的命,告诉了天下所有人,在他这盘棋上,没有谁是不能舍弃的。
七国之乱闹得凶,但结束得也快。
大将军周亚夫出马,三个月就给平了。
这下,地方王国的势力算是彻底被摁了下去,中央的权力空前集中。
可在刘启的规划里,周亚夫这根撑起过房子的顶梁柱,现在看着有点碍事了。
周亚夫这人,是个纯粹的军人,一身的硬骨头,带兵打仗是把好手,但为人处世,那是一点弯都不会拐。
他爹周勃也是汉初的名将。
当年汉文帝去视察军队,到了周亚夫的细柳营,愣是被拦在门外,说将军有令,军中只听将军令。
汉文帝不但没生气,还大加赞赏,说这才是真将军。
他爹觉得是荣耀,刘启心里可不这么想。
这种“原则”,在他看来,就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更要命的是,周亚夫平了七国之乱,威望太高了,尤其是在军队里,那是一呼百应。
一个功劳太大、脾气又臭又硬的将军,对任何一个想把权力牢牢抓在手里的皇帝来说,都是个隐患。
刘启开始不动声色地敲打他。
有一次宫里吃饭,刘启特意让人给周亚夫上了一大块没切的熟肉,却不给筷子。
意思很明白,就是想看他怎么办。
周亚夫也是个直脾气,当场就不高兴了,扭头就跟管事的太监要筷子。
刘启在上面冷冰冰地看着,问了一句:“就这些,还不够你满意的吗?”
周亚夫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跪下认错。
可认完错一起身,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刘启盯着他的背影,跟旁边人说了一句杀气腾腾的话:“这种心里憋着气的人,将来可不是我那年幼太子能驾驭的臣子。”
从这句话说出口开始,周亚夫的结局就已经写好了。
最后的清算来得莫名其妙。
周亚夫的儿子,看老爹年纪大了,就想着给他准备点后事用的东西,私下里买了五百副甲盾。
在汉朝,这玩意儿是军用物资,民间不准私藏。
这事被人捅了出去,刘启立刻下令严查,案子直接对准了周亚夫。
审问他的是廷尉。
廷尉官张口就是一句诛心的话:“君侯,您这是要造反吗?”
周亚夫一辈子忠心耿耿,哪受过这种侮辱。
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开始绝食。
五天之后,这位平定七国之乱的一代名将,在牢里吐血身亡。
刘启把他弄死,不是因为那五百副甲盾,而是因为周亚夫这个人,只要还活着,对他未来的继承人就是个潜在的威胁。
他要亲手为儿子刘彻,拆掉所有可能不听话的“旧楼”。
清除了外部的功臣,刘启的目光又转回了皇宫内部,他要处理继承人的问题了。
他的大儿子刘荣,是栗姬生的,早就立为了太子。
可在刘启的未来蓝图里,这个儿子并不合适。
问题出在他妈栗姬身上。
这个妃子,心眼小,还特别不会说话。
有一次,刘启试探她,说自己以后要是不在了,希望她能好好对待其他妃子生的儿子。
这话其实是给她机会,让她表现出“国母”的宽宏大量。
结果栗姬倒好,非但没答应,还冲着刘启吐口水,说了些难听话。
这一口唾沫,算是把她自己和儿子的前途,全给吐没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女人和她的儿子正在悄悄地往上走。
她就是王美人,和她的儿子刘彻。
王美人比栗姬会做人多了,她不仅自己懂得怎么讨皇帝欢心,还懂得搞“外交”,跟刘启的姐姐长公主刘嫖结成了联盟。
那个有名的“金屋藏娇”的故事,就是长公主和王美人一起策划,讲给刘启听的。
她说要给女儿阿娇找个好女婿,问了一圈皇子,只有小刘彻说:“如果能娶到阿娇,我要盖一座金屋子让她住。”
这话传到刘启耳朵里,让他觉得这个儿子有志气。
刘启需要一个废掉太子的理由。
长公主因为栗姬得罪过自己,天天在刘启面前说栗姬母子的坏话。
终于,刘启找了个由头,废了太子刘荣,把他降为临江王,赶出了京城。
没过多久,又有人告发刘荣,说他修王府的时候,占了宗庙的空地。
这又是个可大可小的罪名。
刘荣被抓到京城,关进大牢,审问他的酷吏天天逼他认罪。
这位曾经的帝国继承人,在绝望之中,借了把刀,自己结束了生命。
刘启对自己儿子下手,眼睛都没眨一下。
对他来说,这也是一次必要的“拆迁”——拆掉一个不合格的继承人,给他心里那个真正能扛起大汉江山的儿子刘彻,扫清最后一块石头。
公元前141年,汉景帝刘启去世。
他留给十六岁儿子刘彻的,是一个国库里铜钱多得串钱的绳子都烂光了,地方上再没人敢扎刺,朝堂上也没人敢摆老资格的强大帝国。
汉武帝刘彻登基后没多久,就下了一道旨意,给那位被他父亲逼死在狱中的将军周亚夫,平反,并赐予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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