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天命六年(1621年),努尔哈赤率领八旗劲旅攻占辽东重镇辽阳和沈阳,正式将后金的统治中心迁至辽阳。明兵一败涂地,战线直接撤回了辽河以西,辽河以东的广大地域姓了“爱新觉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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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地区汉族人口占绝大多数,他们对努尔哈赤这个建州女真统治者充满敌意。而努尔哈赤也对这些辽东汉民充满猜疑。自明天启初年起,东亚大陆普遍气候变冷,东北亚粮食减产严重,粮食短缺加剧。辽东没粮吃,女真贵族抢了大量金银财宝,却发现市场上货物紧俏难买,严重通货膨胀。在这种背景下,努尔哈赤认为杀光穷汉人,就能解决人地矛盾和粮食消耗问题,同时消除占领区潜在的反抗力量。这种相互不信任的氛围,加上自然灾害频发、经济资源紧张,最终导致了一系列极端政策的出台。其中最为残酷的便是针对汉人的“杀无谷人”。

“杀无谷人”政策改变了辽东地区的人口结构,基本杀光当地的汉人族裔,大部分东北地区成为无人区。努尔哈赤占领的辽沈地区在明代原是人口稠密、农业发达的地区。据葛剑雄先生编撰的人口史估计,万历二十八年明代辽东都司人口多达250万以上,人口巅峰时可能达到300万。直到200年后,满清政府放开柳条边,大量河北山东人民下关东,才发现,那里剩下的人口不足明末时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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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金政权作为一个渔猎民族政权,其人口基数远不足以同化或有效统治数量如此庞大的汉人。这种人口比例上的悬殊使得努尔哈赤始终怀有很深的不安全感,担心汉人的反抗可能颠覆他的汗位。

努尔哈赤刚征服辽东时,曾宣称要“恩养尼堪”(后金对汉人的蔑称),试图争取汉人的归顺,但后金固有的部落制、奴隶制残余,加上对汉人普遍的不信任感,努尔哈赤很快认为“住在原地的汉人不可靠”,从天命六年开始,一再下令强迫汉人迁移。这种强制迁移政策激起了汉人的强烈反抗。

努尔哈赤认为辽东汉人如果反抗,不接受他的统治,就应该去死。根据《满文老档》的记载,努尔哈赤曾列举一系列汉人反抗事件:“古河之人,杀我所遣之人而叛。马前寨之人,杀我使者而叛。镇江之人,执我委任之佟游击送明而叛。长山岛之人,执我所遣之人送广宁...”。努尔哈赤确信汉人“不思我养育之恩,仍向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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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尔哈赤对辽东无谷人的屠杀政策并非一蹴而就,从歧视、“杀穷鬼”和“杀富户”,最终演变为全面性的民族屠杀。天命六年(1621年)十一月,努尔哈赤推行“合居、同食、同住、同耕”政策,要求女真人和汉人“合居同食”。允许女真人强居汉人之屋、强食汉人之粮、强耕汉人之田,强迫汉人接纳女真为一家之主,使汉人沦为供养女真的奴隶。更有甚者,努尔哈赤还规定双方均不得“浪费或买卖粮食,若发现其有买卖者,则必治罪”,不得单开粮窖,必须女真、汉人“合开”。

但把汉人都变为奴隶也没让辽东的粮食增产多少,天命九年(1624年)正月初五,努尔哈赤连发九道谕令,在占领区划分“有谷”或“无谷之人”。规定每人有粮食六至七金斗(一金斗为一斗八升)的,为“有谷之人”;不到六至七金斗但有牲畜,“足以维生者”,也可列入“有谷之人”;若没有以上食畜且不足维生者,则列入“无谷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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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尔哈赤最初下令将“无谷之人连户押来,令为阿哈(即奴隶)”,后来直接命令将押来的“无谷之人”尽数屠杀。这一政策针对的是社会中最贫困的群体,努尔哈赤认为这些“无粮闻游之乞丐、光棍”是社会动乱的根源,一经发觉,“即行捕送”,杀掉。这就是典型的马尔萨斯主义了。

正月二十七日,努尔哈赤又觉得力度不够,继续在八旗内令旗主们“选派人员前往各处,杀无粮之汉人”。这场屠杀的主要目标是那些因自然灾害、战乱或剥削而陷入贫困的汉人农民。根据《明季北略》的记载:“初,清之破辽东也,恐民贫思乱,先拘贫民杀尽,号曰'杀穷鬼'”。屠杀的规模相当大,造成大量无辜平民死亡,足有100万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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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人杀完,就要劫杀富人了,努尔哈赤在天命十年十月初四又发布上谕称:“我等常豢养汉人,而汉人却置办棍棒不止”。他命令总兵官以下、备御以上官员,“各往其屯”,对汉人详加“甄别”。甄别标准十分宽泛且模糊:“凡以彼方所遣奸细之言,煽惑本地乡民者,皆属非我保举之官,或原为明官、今已革职之书生,大臣等人。此等之人皆另行甄别正法”。特别是“独身者”和所有明朝读书人,“尽行处死”。此次屠杀,“使贤良之书生亦被杀绝”。这就是“杀富户”。

杀了这么多人,努尔哈赤在命令中诡辩:“我取辽东之後,未杀尔等,亦未动房舍耕地,未侵家室什物,皆豢养之。如此恩养,竟成不是”。自己喊冤,如此养你们,倒成我不是了?倒打一耙!

在进行“杀富户”的同时,他还在同年十月推行“甄别编庄”政策,将大屠杀后的幸存者称为“当养者”,编庄以养之。规定“一庄编设男丁十三人,牛七头。庄头兄弟计入十三男丁之数内。将庄头带来沈阳,陪住於牛录额真之家,二庄头之家住於一处”。这些庄田成为汗、贝勒与八旗官员之私产,总兵官以下、备御以上,皆有赏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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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这种方式,把杀剩下的所有汉人都编入庄内,隶属于八旗,变成农奴。

为了肉体消灭得更彻底。根据《满文老档》记载,努尔哈赤曾派遣大臣赴英额、赫彻穆、穆奇、玛尔墩、扎库穆抚顺、铁岭诸路,命令“五牛录额真不得与五牛录之人分离,共同查核五牛录之汉人”。以牛录为单位进行的全面筛查,确保了屠杀行动能够覆盖所有汉人聚居区。真正做到绝户。

在甄别“有谷之人”与“无谷之人”的过程中,后金官员会详细登记汉人的粮食储备和财产情况。那些被判定为“无谷之人”的汉人,其财产会被没收,成为八旗的战利品。努尔哈赤还允许执行屠杀任务的官员从中牟利,规定捕送“无谷之人”者,“若有妻孥,则将妻孥赏於捕送之人;若无妻孥则捉一人赏银三两”。跟美洲印第安人赏头皮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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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连地区,“大贝勒(代善)率兵二万前往,甄别复州之民,大行杀戮”。攻占辽阳后,“复杀辽人状貌可疑者,一头目坐于西门,点而杀之”、“争入门者人马自相蹂踐,积尸不可胜计”。在沈阳,“绕城掩杀,覆尸累积”、“杀人百余回……遂将所获八千人畜论功赏赐军士”。

面对这种极端压迫,辽东汉人奋起反抗。根据《明熹宗实录》的记载:“河东之人引领以望,以日为岁,吾使人所至,望屋而室,贼至则匿之,夫则导之,及河则泣送之。豪杰聚众,俟吾兵至,则共执伪将以降,虽多有事漏被杀,不悔也”。

复州地区的反抗尤为激烈,由后金汉官刘兴祚(刘爱塔)和李延庚(李永芳长子)等人组织。刘兴祚本是开原人,因才干出众受努尔哈赤赏识,官至副将,管辖金州、复州、海州、盖州等辽南四卫之地。李延庚是后金接纳的明朝降将李永芳之长子,任游击职务,协助刘兴祚治理辽南。他们目睹汉人在后金残酷统治下的悲惨遭遇,决定弃金归明。天命八年(1623年)初,他们积极组织复州民众逃亡。努尔哈赤得密报后,极为震惊,派兵镇压,“数万复州平民死在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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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人还采取其他反抗方式,如投毒、袭击落单的后金士兵等。史料记载,后金国中“八旗将士及其家属不断遭到袭击,所居之地,不断有人投毒,并殃及战马与禽畜”。更有汉人“私藏兵器,违令不缴,为起义作准备;有的藐视汗谕,收留'逃人';清点人丁时又隐瞒不报;有的打死为非作歹的八旗官将;有的还张贴书文,斥责努尔哈赤是'说尧舜之话,而心是桀纣之心'”。

面对残暴的屠杀,辽沈地区的广大汉人“不安所居,纷纷逃离故土,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逃向明朝、朝鲜,或出家为僧为道,或自残以躲避后金分摊的劳役”。辽东十三山地区的汉民表现尤为壮烈,“他们不归顺、不剃发,与后金军进行激烈的对抗,后来33人趁夜深人静时偷偷溜下山,登上觉华岛。为防止孩子啼哭而使整个行动失败,他们流着泪将孩子全部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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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间谍也在后金控制区活跃,《满文老档》记载“因辽东地方汉人屡叛,彼方之人相谋之书不断而来”。努尔哈赤不得不常令清查收捕,但效果有限。

努尔哈赤的屠杀政策直接后果是辽东人口的锐减和社会经济的崩溃。根据《明季北略》的记载:“今南方蛮子俱说辽人做官,不知辽人昔已杀尽,十无一二”。史料进一步指出:“初,清之破辽东也,恐民贫思乱,先拘贫民杀尽,号曰‘杀穷鬼’。又二年,恐民富聚众致乱,复尽杀之,号曰‘杀富户’。既屠二次,辽人遂空”。连续不断的屠杀使得辽东地区人口急剧减少,原本人口稠密的地区变得人烟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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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金统治区内出现了严重的物资短缺和物价飞涨。据记载,后金占领区的米价飙升,“每金斗粮值银一两”。一金斗约为3.6斗,一石米接近2.7两,已经是明朝米价的三倍左右。粮食短缺进一步加剧了社会动荡,甚至出现了“人相食”的惨剧。

努尔哈赤在天命十一年(1626年)正月带兵攻打宁远(今辽宁兴城),遭遇大败而归。这是努尔哈赤军事生涯中的一次重大挫折,八个月后他便去世了。

努尔哈赤原本希望通过消灭部分汉人来控制辽东地区,结果却导致该地区经济崩溃,反而减少了后金的财政收入和兵源。皇太极继位后,不得不改变策略,在几次入关劫掠中捕捉汉民百万上下,补充辽地人口,以强化后金集团整体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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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大学士孙承宗于天启二年(后金天命七年,1622年)八月自请赴辽东督师,四年间带领袁崇焕等人修整战备,加强防御,构筑宁锦防线,有效地遏制了后金的兵锋。

如果不是努尔哈赤有个好儿子皇太极,天纵英才,极大缓和了满汉之间的敌对情绪,就依照他的性子胡来,其实后金政权也就是个东北区域政权,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自己内爆掉。可惜,出了个皇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