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那天很安静。
走廊的灯光昏黄，病房门半掩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门口，朝里张望。
他没说话，也没敲门，只是透过门上的小窗，看着病床上的人。
病床上是李文清，开国少将。
那时候他已经卧床很久，没人来看他。
不是亲戚不愿意，是不敢。
谁也不知道他这个“贺龙的黑干将”什么时候会突然“出事儿”。
可这个老人，还是来了。
说起来，这事儿要从几十年前的一根扁担说起。
1932年，红三军十九团刚打完一场硬仗，几天没吃上像样饭。
有个连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头猪，炖了给战士们改善伙食。
带头干这事儿的，是周树怀，那时候是连里管伙食的。
可他没请示。
李文清当时是团长，脾气一向冲，听说后火冒三丈。
他当着全连的面下令：把周树怀绑起来，吊在树上，让战士们一人打一扁担。
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开这个头。
结果打重了，直接把人腰打断了。
后来怎么处理的没记载，估计也没人敢多说。
但从那以后，这俩人一句话都没说过。
几十年——不夸张，真的是几十年。
可谁也没想到，最后来看李文清的，偏偏是周树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得从李文清这人说起。
他是湖北松滋人，从小是吃不饱穿不暖的那种。1929年红军到了松滋，宣传打土豪分田地，他二话不说，扛着铺盖就追到邻村去找部队。
没人招他，他就跟着队伍走，走着走着就成了红军。
没文化，但猛。
打仗的时候老往前冲，枪林弹雨都不带躲的。1931年在湖北房县反“围剿”时，他被炮弹炸得肠子都出来了，躺在路边一天一夜，差点被当成烈士埋了。
后来是贺龙路过，问怎么路边还有尸体，才发现他还有气儿。
那会儿的红军，就是这么打下来的。
李文清立了不少战功，也受了不少罪。
右眼是1932年被炮弹皮擦伤，后来彻底失明。
伤口没处理好，头痛跟了他一辈子。
但李文清的脾气也是真的硬。
有两次，贺龙都气得要枪毙他。
一次是因为殿后耽误了救援时间，一次是因为他跟政委吵架直接拔枪追人。
贺龙当时火得不行，真下了命令。
最后都是刘伯承或者其他老首长劝下来的。
可李文清从不埋怨。
他后来对儿子说：“那是我真做错了，贺龙元帅枪毙我是有理由的。”
这不是嘴上说说。
他一辈子都记着贺龙的好，哪怕到了“十年动乱”那会儿，也没说一句贺龙的坏话。
结果是，1968年，被打成“贺龙的死党”，进了审查组，整整5年。
写交代、做劳动，连家人也被赶出军区大院。
那段时间几乎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偶尔听到消息也是支离破碎的。
1972年，林彪死了，他的案子才算松动，被送进医院治疗。
可那会儿他已经是个被“边缘化”的人，谁都怕沾上他，没人敢去医院看他。
除了周树怀。
那天他悄悄到了医院，拄着拐杖，在病房门口站了很久。
李文清的儿子回来，看到这个老人，就请他进去。
一进门，两个人四目相对，谁都没说话。
可眼泪就下来了。
李文清后来告诉儿子：“他是我打断腰的那个老乡。”
这话听着平淡，可沉得很。
几十年过去，那个腰被打断的人没记仇，没落井下石，反而在最难的时候站出来看他一眼。
更难得的是，周树怀当年在运动中没揭发李文清，还在一些场合帮他说过话。
在那个什么都能成为“罪证”的年代，这种沉默，已经是最大的善意。
1979年，李文清的案子彻底平反，军职、待遇一一恢复。
那时候他已经老了，身体也不好。
可他和周树怀的关系，慢慢缓和了。
有人说他们后来常一起喝茶、下棋，说起当年那根扁担，还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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