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枪下留人!不能开枪!”

1950年冬月十六,湖南湘西龙山县的宝塔河刑场上,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划破了长空。

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土匪向仁万,此时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脖子后面插着亡命牌,黑洞洞的枪口距离他的后脑勺只有几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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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老百姓谁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疯了一样冲进刑场救下这个土匪头子的,竟然是两个月前差点死在他枪口下的解放军排长。

这事儿还得从1950年的那个冬天说起,那时候的湘西,可不是现在这种风景秀丽的旅游胜地,那是实打实的“土匪窝”。

咱都知道湘西这地方,山高林密,洞穴连着洞穴,自古以来就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国民党的大部队撤到台湾去了,但这地方还留下了不少残兵败将。这帮人跟当地的惯匪、恶霸勾结在一起,号称“十万大山十万匪”,那气焰,简直嚣张到了极点。

解放军四十七军奉命进剿,那仗打得是异常艰难。土匪们熟悉地形,咱们的战士却是初来乍到,经常是两眼一抹黑。

就在1950年9月,咱们部队在龙山县的牛拉场跟土匪主力干了一仗。这一仗打得漂亮,直接把土匪给打散了。但问题也来了,因为地形太复杂,再加上天黑下雨,咱们有个叫冯承的排长,跟大部队走散了。

冯承是广东梅县人,你想想,一个南方人到了湘西这深山老林里,那是个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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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雨下得特别大,山里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冯承一个人在林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浑身都被雨水浇透了,冷得牙齿都在打架。他当时心里就一个念头:得赶紧找个有人的地方,不然非得冻死在这荒郊野岭不可。

顺着山沟沟摸了大半宿,冯承总算是摸到了山脚下的咱果乡。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街上黑漆漆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冯承正发愁往哪儿走呢,突然,前面的街角冒出来一个人影。

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街上溜达,能是正经人吗?冯承心里立马警觉起来,手悄悄摸向了腰间的驳壳枪。

只见那人慢慢走了过来,借着微弱的光线,冯承看清了对方的长相:个子不高,身板挺结实,最显眼的是那个鼻子,塌得特别厉害,在当地这就叫“塌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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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塌鼻子”看见穿着军装的冯承,倒是一点都不慌,反而还要凑上来搭话。

冯承当时心里就犯嘀咕,这人到底想干啥?是敌是友?

没想到这“塌鼻子”张嘴就是一句大白话:“兄弟,这大冷天的,浑身都湿透了吧?走,上我家烤烤火去?”

这话听着是挺暖心,但这荒山野岭的,一个陌生人这么热情,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但那时候冯承也是实在没招了,身体已经冻僵了,再不烤火真得交代在这儿。

他心一横,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行,那就去你家坐坐。

这一去不要紧,差点就进了阎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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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进了屋,火塘里的火烧得正旺,暖气扑面而来。

但这屋里的气氛,却比外面的雨夜还要冷上几分。

那个“塌鼻子”一边往火塘里添柴,一边拿那双贼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冯承,眼神里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冯承一边烤火,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周围。这屋里还有女人和孩子的呼吸声,看来是这人的家眷。

就在冯承稍微放松了一点警惕的时候,那个“塌鼻子”突然做了一个动作,让冯承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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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他不紧不慢地把手伸向了后腰,那姿势,当兵的一看就知道是要掏家伙。

冯承的反应也快,手瞬间按在了枪套上。

屋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火塘里的柴火发出“噼啪”一声爆响,听着格外刺耳。

结果,那“塌鼻子”慢悠悠地掏出来的,确实是一把枪,但这枪可不一般——是一把二十响的德国造“快慢机”。

在当年的湘西,能配这种枪的人,那身份绝对简单不了。普通小土匪顶多拿个土铳或者老套筒,能玩得起二十响的,起码得是个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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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鼻子”把枪往桌上一拍,那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沉重。他看着冯承,脸上露出了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长官,别紧张。实不相瞒,我是个土匪。”

这句话一出来,冯承的心里反倒是踏实了一半。既然对方把底牌亮出来了,那就说明还有得谈。

原来这人叫向仁万,在这一带可不是无名之辈。他是湘鄂川黔四省边境反共救国总司令部的少校谍报主任。这名头听着挺唬人,其实就是负责给各个山头的土匪传递情报、联络感情的。

向仁万看着冯承那一脸戒备的样子,叹了口气,指了指里屋睡熟的孩子,说了句大实话:“长官,我要是真想害你,刚才在街上打个黑枪,或者是把你骗进屋一枪崩了,那不比现在省事?我是真心想请你烤烤火。”

这话虽然糙,但确实在理。冯承也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事儿有门。

既然把窗户纸捅破了,两人干脆就坐在火塘边聊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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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向仁万虽然是个土匪,但也不是那种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他读过书,脑子灵光,对当下的局势看得比谁都清楚。

国民党的大军都败退到台湾去了,剩下这帮人在山里还能蹦跶几天?解放军这次进剿湘西,那是铁了心要斩草除根的。

向仁万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不想给国民党陪葬,但他又怕共产党不给他活路。毕竟自己顶着个“少校谍报主任”的帽子,这要是被抓了,那还不得吃花生米?

他试探性地问冯承:“长官,我就想问一句,像我这种人,要是投诚了,共产党能给条活路不?”

冯承一听这话,心里乐开了花。这哪里是土匪,这分明是送上门的功劳啊!

他立马给向仁万讲起了政策:咱们共产党的政策是“首恶必办,胁从不问,立功受奖”。只要你手上没有血债,主动缴枪投诚,不仅不杀头,还能算你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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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仁万一听,眼睛都亮了。他这人虽然混迹土匪窝,但也就是跑跑腿、送送信,还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大坏事。

这一夜,两个原本不共戴天的死对头,在火塘边达成了生死同盟。

03

天刚蒙蒙亮,雨停了,山里的雾气还没散去。

向仁万把那把象征着身份的二十响快慢机别在腰里,带着冯承上了路。

这也就是向仁万,换个人还真带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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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那是关卡重重。土匪的哨卡一个接一个,到处都是拿着枪的喽啰。

但向仁万这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那些小土匪一看是“向主任”来了,还带着个当兵的,都以为是抓了个俘虏或者是有什么特殊任务,根本不敢多问,一个个还得点头哈腰地放行。

冯承跟在向仁万身后,看着这个矮壮的背影,心里也是感慨万千。这人啊,有时候就是一个念头的事儿。昨晚要是向仁万动了杀心,自己这会儿估计都已经凉透了。

两人一路有惊无险地穿过了土匪的控制区,终于找到了解放军的大部队。

到了部队驻地,向仁万那是相当配合,把自己的枪往桌上一放,竹筒倒豆子一样,把知道的情报全说了。

这还不算完,向仁万为了表诚意,决定干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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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还有三个大土匪头子——瞿波平、师兴周、贾奇才,正带着残部躲在深山老林里负隅顽抗。这三个人可都是难啃的骨头,咱们部队几次围剿都没抓着。

向仁万主动请缨,说:“这几个人我熟,我去劝劝他们。”

部队领导一听,这是好事啊,立马写了三封劝降信交给向仁万。

向仁万揣着信,二话不说又钻回了山里。这可是提着脑袋干活,万一那三个土匪头子翻脸不认人,向仁万这条命就得交代在山里。

但这向仁万确实有点本事,凭着那张三寸不烂之舌,愣是把这三个顽固分子给说动了。没过几天,这三个土匪头子就乖乖带着人马下山投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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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波操作,简直是神仙打架。向仁万不仅保住了自己的命,还立了个大功。部队领导也说话算话,不仅没关他,还给他安排了个工作,让他当劳教大队长,专门负责管理那些被抓的土匪。

按理说,这故事到这儿就该是个大团圆结局了。向仁万弃暗投明,有了新生活;冯承完成了任务,还没费一枪一弹就解决了三个土匪头子。

04

可生活啊,往往比戏文还要狗血。

就在向仁万这边刚过上安稳日子的时候,老家那边却传来了噩耗。

这消息就像晴天霹雳一样,差点把向仁万给劈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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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向仁万有个亲弟弟叫向仁寿,也是个土匪,还在土匪窝里混了个连长当。

这向仁寿运气就没他哥这么好了。向仁万在外面投诚立功的事儿,老家的人根本不知道。当地的农会刚刚成立,正发动群众搞清匪反霸运动。

向仁寿因为之前跟着土匪干过不少坏事,直接被农会给抓了,说是要公审枪毙。

向仁万一听这消息,当时就急眼了。他想着自己现在好歹也是个“国家干部”了,又有立功表现,回去跟农会的人解释解释,保个弟弟应该不成问题吧?

于是,他跟部队领导请了个假,心急火燎地就往老家咱果乡赶。

这向仁万也是救弟心切,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他忘了带上自己的立功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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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一回到咱果乡,还没进家门呢,就被当地的民兵给摁住了。

“好啊,向仁万!我们正满世界抓你呢,你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乡亲们看着这个昔日的土匪少校,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给吃了。在大家伙眼里,这向仁万可是条大鱼,是反动派的骨干分子,比他那个当连长的弟弟罪过大多了。

向仁万赶紧解释:“误会!都是误会!我已经投诚了!我是劳教大队长!我还帮解放军抓了三个土匪头子呢!”

可你想想,那个年代通讯又不发达,谁知道你在外面干了啥?农会的人一听,觉得这小子简直是满嘴跑火车,为了活命啥瞎话都敢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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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劳教大队长?我看你是想当漏网之鱼吧!”

农会的人根本不听他解释,直接把他给捆成了粽子,关进了柴房。

这下好了,弟弟没救出来,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这就叫“葫芦娃救爷爷——一个接一个送”。

向仁万在柴房里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心里那个悔啊,早知道就把证明带在身上了。现在好了,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农会办事效率也高,没过两天就定了下来:冬月十六,开公审大会,把向仁万和他弟弟一起枪毙,为民除害!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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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十六这天,天阴沉沉的,风刮得人脸生疼。

宝塔河边的刑场上,早已是人山人海。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赶来看热闹,都要亲眼看着这两个土匪头子怎么死。

向仁万跪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底下那一双双愤怒的眼睛,心里一片死灰。

他知道,这回是真的玩完了。明明自己已经走上了正道,明明已经立了功,可阴差阳错,最后还是要吃这颗花生米。

这就是命吗?

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前两天听看守的人闲聊,说有个解放军排长要来这边检查农会工作,那个排长的名字好像叫冯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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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承!这不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吗?

向仁万像疯了一样,求爷爷告奶奶,托一个好心的看守给冯承带个口信。他在条子上只写了几个字:冯排长,我是向仁万,我要被枪毙了,快来救我!

但这口信能不能送到?冯承能不能赶上?向仁万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刑场上的流程走得很快,宣判、验明正身,眼看着就要执行了。

执行枪决的民兵已经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向仁万的后脑勺。向仁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那塌鼻子流了下来。

“预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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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就是那个让向仁万终身难忘的声音:“枪下留人!刀下留人!”

冯承是真的拼了命了。他接到条子的时候,一看名字就炸了。他太清楚农会对于土匪的态度了,那是绝不手软。要是晚去一步,向仁万这就成了冤死鬼了。

他是骑着马一路狂奔过来的,连帽子都跑丢了,军装也被树枝挂破了。

冯承冲进刑场,一把推开正要开枪的民兵,直接扑在向仁万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他。

“不能杀!这人不能杀!”冯承大口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那份皱巴巴的证明文件,举得高高的,“他是投诚立功人员!是他帮我们抓住了土匪头子!他是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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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嗓子,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震住了。

农会的干部接过文件一看,上面盖着鲜红的大印,写得清清楚楚。大伙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被大家恨得牙痒痒的“塌鼻子”,竟然真的是自己人。

误会解除了,绳子松开了。

向仁万瘫软在地上,看着满头大汗的冯承,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个年代的人,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向仁万当初没杀冯承,冯承今天拼死救了向仁万。这一报还一报,算是彻底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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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向仁万老老实实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继续当他的劳教大队长,为湘西的剿匪工作出了不少力。

这个故事在当地流传了很久,成了那个动荡年代里一段难得的佳话。

那个年代的江湖,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界限。

向仁万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一个决定,就是在那个雨夜,把枪拍在了桌子上,而不是扣动了扳机。

冯承后来说过一句大实话:“那时候谁都不容易,能拉一把就拉一把,毕竟都是爹生娘养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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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于那些至死都不肯回头的土匪来说,这种机会,给过他们,是他们自己没接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