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第二次北伐：从占领洛阳到长安，刘裕凭如何一口气灭了后秦？|刘裕|大军|檀道济|沈田子|洛阳县|王镇恶|秦军|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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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五路大军像五把尖刀，插入后秦国土。王镇恶和檀道济是五路中的主力，他们攻克了新蔡和许昌，继续向西挺进。沿途秦军纷纷投降，晋先锋部队逼近洛阳。

坐镇洛阳的是后秦陈留公姚洸，他的部将赵玄说：

“长安来的救兵还没到，我们人少，不可出战，只能固守，把晋军拖在这儿。”

但是姚洸的司马和两个主簿已同晋军挂上了钩，三人你唱我和。对姚洸说：“殿下的英武名闻天下，如今担当一个方面的重任，却只困守城池，示弱于人，丢脸还算不上什么，要是朝廷谴责，怎么交代？”

姚洸好大喜功，果然被他们煽动，不自量力，派赵玄和另一部将石无讳出兵迎敌。赵玄向姚洸告别时说：“老夫受大秦三帝（指姚苌、姚兴、姚泓)重恩，应该以死报国！但殿下听信奸计，必将后悔无及！”

1、占领洛阳

石无讳率兵从洛阳向东，走了四十五里，到了偃师西山。他在郦食其（西汉刘邦的重要谋士)庙东的两座石阙下坐了一会儿，似乎听到晋军马蹄声远远而来，他不寒而栗，赶紧撤回洛阳。赵玄的部属一共只有千把人，在柏谷坞（今河南偃师南)和晋军交战，就如鸡蛋碰石头，当即大败。

赵玄身上伤了十余处，鲜血淋漓，倒在地上还大喊杀敌。他的司马蹇鉴冒着刀林箭雨冲过去数护。两人抱头痛哭，赵玄说：“我负重伤不能走了，你快些逃跑吧！”蹇鉴硬是背着他，边走边说：“将军走不成，我也没脸活着！”他俩勉强走了几步，都被追兵杀害。

檀道济进军包围洛阳，第三天姚洸投降。晋军的将领面对放下刀枪的四千多名后秦将士，要求把他们杀死，堆尸封土作为“京观”。檀道济说：“伐罪吊民，正在今日！为什么要杀人为乐，炫耀武功呢？”他下令遣散全部俘虏，从而赢得了附近的各族人民感恩颂德，纷纷归附。长安派来的一万三千多名援军，半途中听说洛阳已被晋军占领，也就回头了。

洛阳是西晋的故都，从311年（西晋永嘉五年)被刘曜、石勒攻破，至此已有一百零五年。在这期间，东晋曾收复两次，统治二十八年，又先后被前赵、后赵、前燕、后秦占领，共七十七年。

这次刘裕自己率军屯扎彭城，指挥所属队伍于416年（义熙十二年)又一举收复，东晋朝野齐声欢呼胜利。刘裕派他的左长史王弘（王导的曾孙）回到建康，暗下进行活动，要求朝廷给刘裕加九锡。诏书果然随即下达，以刘裕为相国，总管朝政，又封为宋公（食邑十个郡），加九锡，位在各诸侯王之上。

刘裕再三推辞不受。人们不知内情，也不知他是故作谦让姿态，只认为他功高不求权位，更使他名噪一时。

占领洛阳的晋军，西进渑池，攻打潼关，并想一鼓作气直捣长安。后秦任命东平公姚绍为都督中外诸军事，率领步骑兵五万，加强守卫潼关。晋军虽有小胜，却无多大进展。

东晋五路进军中，王仲德的水军从黄河进逼滑台。滑台是魏的军事重镇，由其兖州刺史尉建坐镇。尉建眼见晋军声势浩大，赶紧撤走。王仲德不费吹灰之力进入滑台，于是讥讽地说：“我们原来打算用七万匹布帛向魏军借路，想不到守将那么急匆匆地走了！”

魏主拓跋嗣即位已有七个年头，听到这消息，气得七窍冒烟，派相州（魏新设的州，治所在邺城)刺史叔孙建率军到了枋头，立斩尉建，并把他的尸体扔到黄河里。

王仲德派了他的司马同叔孙建联络，说：

“刘太尉（指刘裕）命令我们收复洛阳故都，祭扫皇陵，绝不是来桃衅，贵国将领自己放弃滑台，晋军不过借此空城，作为西进休息之地。希望晋魏和好，一如往常。你们何必扬旗擂鼓，显耀军威呢！”

叔孙建也派专使到彭城探望刘裕，受到很好的接待，刘裕的话与王仲德是一个理，而且更心平气和些。因而双方没有发生冲突，魏军只是沿着黄河北岸，修起了不少战垒，防止晋军北渡。

2、北伐的波折

刘裕见到风波似乎平息，就率领水军从彭城出发，从泗水、淮水进入黄河，向西而上，另再派出专使向魏军借道。

这时，后秦向魏求援的专使也到了平城。

拓跋嗣是姚兴的女婿，他难却姻亲之情，召集文武百官，讨论究竟怎么办。

众人说：“潼关是天险，刘裕要想破城，比登天还难，但他如果登陆向北，来侵犯我们，那就比较容易。刘裕嘴上高喊伐秦，不知肚里怀的是什么鬼主意？”

博士祭酒崔浩说：

“刘裕图谋攻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姚泓新近即位，懦弱可欺，弟兄们又相互攻杀，多灾多难，刘裕乘机进军，确是下定决心要灭秦的。如果我们去拦阻他，他的矛头就要转向我们。最好还是让他西上，然后屯兵堵住他的后路。他胜利后，必定感谢我们借道；倘若他失败，我们就再加挡击，不失救秦的美名。”

可是，多数人还是反对崔浩的办法，拓跋嗣只得以司徒长孙嵩为都督山东（太行山以东)诸军事，由振威将军娥清和冀州刺史阿薄干带领十万大军驻守黄河北岸，威胁刘裕。魏军这样部署，使刘裕进退两难。

王镇恶和檀道济无法攻破潼关，日子一长，军粮将尽，将士们顾虑重重，有的要求抛弃辎重，退回到刘裕跟前去。

另一路进军的沈林子，这时已和王镇恶会师，他拔出剑来，怒目而喝道：“出征的大功能否告成，关键在前锋，你们有脸回去见主帅吗？”

这些人不敢作声了。王镇恶派专使飞报刘裕，恳求火速运来军粮和援兵。

刘裕在帅船接见使者，打开北边的窗户，指着北岸密密麻麻的魏军说：

“我早嘱咐你们，打下洛阳后，等待大军一起西进，现在你们孤军深入，自讨苦吃。且看北岸魏军虎视眈眈，我怎么能派军送粮呢？”

王镇恶没法，只得亲自到潼关以东的弘农郡所属各县，号召百姓献送军粮。黎民听说东晋王师已经收复洛阳，要去攻打长安，争先恐后捐献粮食，几天后，晋军随营的粮仓里就堆得满满的了。

刘裕不能久留不进，只得硬着头皮，命令整个水军靠拢，逆流而上。魏军派出几千人马，沿着黄河北岸紧紧追随。晋军兵船因为逆水行舟，都得由士兵在南岸用纤缆拉着走，有时风狂浪急，一不小心，就有一两条兵船被吹到北岸，船上的人被魏军所杀，财物被抢劫一空。

当刘裕派出大队人马去追击魏军时，刚登北岸，魏军都已远走；而晋船才退回大队行列，他们又在北岸出现了。

有一次，晋军一条辎重船被暴风吹到北岸，岸边的魏军拖住这条船，抢运船中的器材和物品，得意忘形的喧笑声传到南岸。

参军胡藩义愤填膺，带了左右十二名勇士，乘坐快艇直驶北岸。

岸上有五六百个魏军骑兵，看到仅仅十多名晋军登陆挑战，不禁捧腹大笑。哪知胡藩箭无虚发，左右开弓，应弦而倒的魏军骑兵顷刻就有十几人，其他数百骑惊惶失措，掉转马头就逃跑了。胡藩等夺回被抢的财物，将辎重船驶回南岸。

从这次小小的接触中，刘裕发现魏军并不怎么可怕。他眼见魏军老是纠缠不放，决心拿点厉害给他们看看。

3、西征的艰辛

刘裕在建康出师前，临时征集了大批壮士。他选调了一部分作为卫队，任命丁旿为队长。这时刘裕命令丁旿带领七百名精悍的士兵和一百辆战车，登上黄河北岸。他们在离开河岸一百多步的地方，两端紧依河岸，将战车联结如半圆的月亮，摆下一个偃月阵，每辆战车配备士兵七名。阵势摆好后，早已戒备的宁朔将军朱超石，率领二千士兵，带了一百张大弩和别的用具，立即奔驰入阵，于是每辆车上又增加二十人及一张大弩，车辕上都布满用以御敌的彭排。

北岸魏军在丁旿登陆后，照例远避。晋军忙忙碌碌布阵时，他们一边呆望，一边飞报长孙嵩。等到朱超石入阵，全部安排完毕，魏军才赶来围阵。长孙嵩带着三万骑兵也陆续到达，一起冲阵肉搏。晋军兵车上箭如雨发，还是难于抵敌。朱超石的队伍带着一千多根丈八长矛和许多大锤，他们把铁矛截成几段，每根长三四尺，一段铁矛在大弩上射出去，可以洞穿三四个人。这一下，魏军乱得四散逃奔，自相践踏，尸体堆积如山。冀州刺史阿藩干也被这种矛箭贯穿胸背而死。

魏军败退，朱超石和胡藩等率军乘胜追击，途中又被前来接应的数万魏军层层包围。追击的晋军总共不过五千余人，而且大多数是新兵，但是他们在黄河边被阻个把月，进不得，退不成，胸中憋着怒火，无不竭力奋战。魏军被杀被俘几千人，只得解围撤走。

拓跋嗣听到损兵折将的大败消息，悔恨没有听从崔浩的忠告。长孙嵩撤退到畔城（今山东聊城境内），被迫给刘裕让开西进的道路。

在潼关，后秦东平公姚绍积劳成疾，他派长史姚治等带两千兵马，企图阻截晋军粮道，被沈林之打垮，姚洽等主将被杀，两千人大部被杀被俘，只有少数逃回。这时魏军退让、刘裕全力西进的消息也已传到。姚绍又愤怒、又怨恨、又担忧，病势转重，口吐鲜血而死。

姚绍死前，移交兵权给鲁公姚赞。姚赞的威望和谋略远远不如姚绍，后秦的灭亡已是指日可待了。

当刘裕无拘无束地向潼关进军时，魏帝拓跋嗣和崔浩谈论起东晋伐秦能否大功告成。

崔浩断定刘裕可以打下长安，拓跋嗣问道：“刘裕的才能同慕容垂相比，谁强？”

崔浩答道：

“慕容垂不过凭借他父兄的威望，振兴恢复祖业。刘裕出身贫寒，没有爵位和封土，却能讨平桓玄，中兴晋室，北擒慕容超，南灭孙恩和卢循，所向无敌。不是他才能超人，能有这些成就吗？”

拓跋嗣又问：

“刘裕进了潼关，进退就不那么容易了吧！我若立即派出精锐的骑兵，直下彭城和寿春，威逼建康，你以为刘裕会如何应付？”

崔浩答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西有赫连勃勃，北有柔然，都在窥测时机入侵平城。而且我们精兵虽多，要南征却缺乏良将，不如暂且静候一下。等到刘裕灭秦回晋，一定会篡夺皇位。现在关中地区杂居着许多民族，刘裕打算用统治荆、扬一套办法对付他们，好似脱下衣服去包火，撒开罗网去捕虎，毫无用处。几年以后，秦土终究要归陛下所有，眼下何必着急呢？”

君臣二人谈到深更夜半，拓跋嗣对崔浩的见解大为赞赏，特赐他御用美酒十觚，以及透明如水晶的精盐一两，说：“回味你说的话，正如这些美酒和精盐一般，你我共同享受这美味吧！”但过了几天，拓跋嗣又听信其他大臣的怂恿，还是派长孙嵩和叔孙建带了精兵，尾随刘裕西去，因为一般魏臣都认为晋、秦必定持久苦战，最后一死一伤，伤者精疲力竭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魏军就可以坐获其成。

刘裕在进军潼关的同时，命令沈田子和傅弘之占领武关（原为五路中之一)后，带一支队伍去奇袭长安。沿途秦军全都弃城逃跑，沈田子等一下就插到长安东南几十里的青泥（今陕西蓝田)，后秦朝野极度震惊。

姚泓准备亲自去抵御到达潼关的刘裕，又担心沈田子会在青泥从背后给他致命一击，便决定先消灭沈田子，再集中兵力对付刘裕大军。姚泓带了几万人马，很快赶到了青泥。

沈田子进入青泥，总共不过一千多将士，原是一支迷惑对方的疑兵。和他一起进军的傅弘之，眼见如此众多的秦军猝然到达，担心众寡悬殊，主张立即撤走。沈田子却沉着地说：“用兵在于神奇，不一定要人多，现在趁敌人立足未定，阵营未固时，给他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肉搏战，也许可以取胜。”

沈田子带领几百士兵首先挺进，傅弘之的部属跟着作为声援。后秦军队一层一层地赶来，沈田子号召士兵说：“诸位冒险远来，正是寻求今天这样的战机，死生决于一旦，建立不朽的功勋就在眼前了！”士兵们呼喊着冲向前去，同敌军短兵相接。后秦的队伍在姚弼、姚宣、姚懿、姚恢等兄弟们的自相残杀中，来往奔波，已经疲惫，士气又低，禁不住晋军不顾生死地冲杀，被阵斩一万多人，其余纷纷溃逃。

姚泓把御用的衣物和乘舆都丢弃了，换上骏马，仓促逃回灞上。

刘裕知道沈田子兵力过于单薄，早派了他的哥哥沈林子率领一支队伍来帮助他。兄弟俩合兵追击败逃的秦军，关中许多郡县都私下向他们联络投诚。那个时代里，将领们每次作战后，一定要向上虚报斩获的首级，以图得到更多的赏赐。但是沈林子报捷，却老老实实有一报一，有二报二，因此深受刘裕赞赏。

刘裕又同意王镇恶的要求，派他带领水军从黄河进入渭水，向长安进军，沿途打败了后秦层层的阻挡。

王镇恶驶入渭水的兵船名为“蒙冲小舰”，船身狭长，船的周围用生牛皮蔽盖严密，两厢有若干洞孔，船棹从洞中伸向水面，左右还有弩窗、矛穴，敌人既难以靠近，也无法用矢石破坏它。驶船的人都被船舱掩蔽着，渭水沿岸的北方军民，原来善于陆战，不惯水战，如今看到罕见的兵船乘风破浪而进，却看不到行船的人，都惊以为神，不敢抵敌。

4、占领长安

417年（东晋义熙十三年）八月二十二拂晓，晋军奉令早早吃饱肚子，船队逐渐靠近长安的东渭桥。在一处河岸比较狭窄，水流特别湍急的地方，王镇恶突然下令，人人带盔披甲，拿着武器，迅速上岸，行动迟缓者斩。

将士们包括行船的士兵，以为发生非常严重的紧急情况，争先跃上河岸，顾不得用缆绳拴住兵船。当队列成行时，兵船全都随着汹涌的河水漂走，倏忽之间无影无踪。

王镇恶大声对将士们说：

“这儿靠近长安的北门，兵船、被服、粮食，都被急流冲走了，我们的家都在江南，离此一万多里，现在只有向前猛进，奋勇杀敌，才可以获得胜利！徜若打败，尸骨也回不到家乡去！没有别的路了，大伙儿一齐努力吧！”

说完，他一马当先，将士们万众一心，猛虎似地杀向东渭桥。

古代长安有东、中、西三座渭桥。灞水和渭水相合处的渭桥，就是东渭桥。守桥的秦军在晋军突如其来的冲击下，顷刻败逃。这时在长安内外的秦军还有数万人。姚泓一闻此讯，赶紧带了援军前来拦击王镇恶。但是青泥一战已使秦军丧魂落魄，加上过去王猛辅佐苻坚治理前秦，在关中威望很高，这时秦军听说他的孙子王镇恶率军进攻长安，士气更为低落。姚泓亲自率领的援军，又被东渭桥的败兵冲得自相践踏，不战而溃。姚谌等大将阵亡，姚泓独自飞奔回宫，带了一家老小和几百个骑兵逃到长安城内东北角的石桥。王镇恶从北门进了长安，后秦吏民纷纷投降。

守卫灞水的后秦将士听到姚泓的败讯，拿着刀枪敲打地面，捋起衣袖号啕大哭。他们准备在夜间入城，投奔石桥的姚泓。可是晋军已紧闭所有的城门，这支秦军走投无路，也就溃散了。

蜷缩在石桥的姚泓，想来想去，只有屈膝投降一条路。他十一岁的儿子姚佛念却不愿意，爬到高墙上，纵身而下，脑浆迸流而死。姚泓涕泪滂沱，和其他将士带着家属，走到王镇恶军营门前投降，暂且都被关押起来。

王镇恶登陆两天，就占领长安，消灭了秦军。他号令严明，不准部下抢掠烧杀，城内各族百姓六万多户，安居如常。但是他自己却生性贪婪，后秦宫殿里的不少宝物被他藏匿起来，收归私有。

几天后，刘裕大军到达长安，王镇恶去灞上迎接。刘裕慰劳他说：“是你成全了我的霸业。”

王镇恶谦虚地回答：“这是靠明公的威望和将领们的勇敢，我王镇恶的功劳微不足道。”

有人暗下把王镇恶盗取财宝的丑事报告刘裕，刘裕认为他功大于过，未予追查。但又有人对刘裕说，王镇恶把姚泓的皇辇也私藏起来，恐怕他图谋不轨。刘裕大惊，立即派人到王镇恶驻地，暗暗察看，只见那皇辇已被拆得七零八落，丢在墙边，作为装饰的金银珠宝都不翼而飞。

刘裕总算知道王镇恶不过是个财迷，这才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