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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魂告状

乾隆年间,每年清明节期间外地的戏班子在通县县衙门口前搭擂台唱戏一比高低已经是进京城立脚讨口饭吃的第一关。附近的村民在祭祖和踏青之余来县衙门口前过过戏瘾也成了惯例。话说有一年“四庆社”在清明节当天唱的是民间“第一鬼戏”《乌盆记》,这出戏讲的是刘世昌因财招致杀身之祸,骨灰被揉进粘土烧制成乌盆后向包拯伸冤,包拯最终将杀人者绳之以法的故事,清明节演出这出戏也算应景。“四庆社”早在演出前就做足了文章,海报都贴到了四九城里,并宣称由业界“金包拯”之称的台柱子饰演包拯,完全是一副势在必得要在北京城立住脚的架势。

演出那天,台下万头攒动人山人海可全场没有一点杂音吵闹,戏迷们眼巴巴看着舞台,等待“金包拯”上场。粉墨登场的“金包拯”刚刚在伏案后坐定,猛地像是疯了一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对着空荡荡的舞台惊慌失措地大喊:“你是何人?为何头上带伤满脸污血?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说着便跌倒在台上。这与“乌盆记”剧情大相径庭,台下哗然,一番骚乱,叫骂声惊叹声震耳欲聋。这乱哄哄吵闹的声音传到了县衙,知县正在办公,听到外面既不像叫好也不像是喝倒彩,而是有些凄厉尖叫,很是异常,就命差役去查看个究竟。

一会儿,差役带着戏服歪扭,乌沙帽翅一个朝上一个朝下,脸上的油彩凌乱串色,须髯掉了一多半面目极端滑稽,形象实在可笑的“包拯”带到了知县面前。知县一看也差点笑喷,也来不及过多虚礼了,直接让他和自己面对面坐了下来。差役把舞台上发生的一切向知县做了简单禀报,知县觉得既怪异又有些可笑,见“金包拯”仍是惊魂未定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搞恶作剧,便正言问他原因。“金包拯”言道:“我刚到舞台上落座,便看见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污血的人跪在台上向我喊冤,我以为自己眼花就再仔细看,这一看不要紧,那人的头骨竟然慢慢裂开了,他分明就是鬼魂!我这才大喊,然后就吓昏了过去。”知县听罢心想世上哪有鬼魂,想必是演员出现幻觉了,可这么多老百姓都看到了这一幕,若不给个说法,百姓们以讹传讹既有伤风化又会砸了通县清明节演出的名声,就对演员说:“世间哪有鬼魂!你戴好帽子,整理好衣服和髯口,再勾一下脸,再去舞台上看看,若无鬼魂,你就继续演出,谢幕时对大家解释一下是你出现了幻觉。若真有鬼魂,你给本县带过来,有何冤屈本县为他做主。”“金包拯”闻言吓得浑身打颤,连连摆手说再也不敢上舞台了。知县板起脸来厉言道:“台上你是包拯,台下你是庶民,难道本县的命令也不听了吗?你想让本县判你个妖言惑众吗?”然后就让差役押他回舞台继续演出。

冤魂告状伸冤的事经过添油加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更多的百姓就知道了,此时黑压压的人群水泄不通围住舞台,都想看看《乌盆记》带来真实版的“鬼告状”到底是咋回事。“金包拯”再次在伏案后坐定,冲着空空的舞台点了点头,像是舞台上真有人一样,接着拱了拱手说:“你咋还在这儿啊!我这包拯是假的,可刚才县太爷有言你若有冤情就随我去县衙吧,县太爷一定给你讨回公道。”说完就朝县衙走去。

一墓两尸

知县见“金包拯”果真回来了,先是一愣,忙问原因,“金包拯”指着身后说:“大人,您还是问他吧,他就跪在台阶下呢。”知县起身看去,台阶下空无一人,他问了两句也无人答话,不觉勃然大怒,正要训斥他装神弄鬼,“金包拯”突然低声说:“大人,冤魂在向我招手,看意思是想让我随他走,我该咋办?”知县又是一愣,心想那就看看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吧,就说:“我让几个差役和你一起随他去看看,有何冤情本县肯定会为他做主。”

差役们跟着“金包拯”出了城,走了很长一段路后来到一处乱草蓬勃的野地里,在一座新坟前停了下来,“金包拯”指着坟包对跟上来的差役说:“那鬼钻进这坟包里了。”差役们看坟包上的墓碑,碑上文字说这是王烈母亲的墓,此时天色已晚,差役们也不敢擅自行动就带着“金包拯”回县衙。

知县更觉得奇怪,第二天便亲自将王烈带到墓地。知县问王烈是否知墓内有冤魂,王烈被问的一头雾水回答说慈母前几天寿终正寝安葬于此,并无冤魂,为证明自己清白愿意打开墓地与官家一看究竟。

差役们锹铲俱下,挖了不到三尺还没见到棺椁就挖出一具头骨破碎的男尸,从肌肤颜色和弹性上看是刚刚去世几天。知县大吃一惊,看来确有冤魂告状伸冤,忙令将王烈拿下带回县衙详细审问。王烈吓得跪在地上高喊“冤枉!”知县怒斥道:“尸首在你家墓里,你还狡辩!”王烈说:“当时有数百人送葬,都眼睁睁看着母亲棺椁下葬,根本没见过这具尸首。若有人见过这具尸首,这数百人中肯定早就有人告官了。”知县一听觉得有些道理,就又问:“你是看到墓坑封土后离开的吗?”王烈摇头说:“不是。看到母亲的棺椁下到墓坑后,我们就回转了,最后封土是土工们所为。”

伸冤昭雪

知县命人将那天封土的土工们都找了来,大声喝道:“你们杀人的事,冤魂到舞台上找包拯申冤了,现已东窗事发。本县也已验证查明了死者身份,你们还是赶快认罪伏法,以免受皮肉之苦。”土工们早就听说过清明节冤魂找“包拯”告状的事了,此时听知县断喝顿时吓得面如土色,都扑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口中喃喃道:“认罪,小子们认罪。”

原来王烈带着送葬队伍离开墓地后,这几个土工因挖墓坑时累了就在附近的茅棚抽烟暂作休息,这时有位迷路的客商恰巧走过来问路顺便讨口烟抽,土工头钟来帮他卸下肩上包袱时候,觉得很沉,就偷偷向包袱里一看,见里面全是大锭的白银,他顿时财迷心窍,就悄悄和其他土工商量说:“再干上十年土工也挣不了这么多钱,不如在这荒郊野外把他杀了,分掉银子各自过富裕日子。”一个土工说:“有钱当然好,可一旦事情败露就要偿命。”钟来指了指王烈母亲的墓地说:“杀了他后直接埋在那个坟坑里,谁会想到一坑两尸啊!只要找不到尸体,事情哪会败露呢?”土工们觉得是个妙计,就用铁锹从背后打碎了客商的脑袋,然后把他埋在了王母的棺椁之上,原以为这事神不知鬼不觉,可谁想阴曹地府的冤魂却会找“包拯”去申冤告状。

其实这不是冤魂告状而是无巧不成书。“金包拯”当时因内急在附近草丛中方便,看到了这一切。他本想立即告官,可想到自己地位低下又是外乡人直接报官未必能得到官方的信任,若土工们再反咬一口,怕是自己还会吃说不清的官司;就是告官后真能把土工们绳之以法,可他们的家人是当地的“地头蛇”,事后肯定会找“四庆社”报复,与其这类结局还不如借演出《乌盆记》的机会自导自演一出“新乌盆记”来替客商伸冤昭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