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丰人

●杨俊咏唱乡愁的空间格局采用了中国山水画的构图范式,有平远(故土),中远(蜀地),高远(天下),即从一方水土(即故土)的清唱,拉开到了天下山川的汇响;从一个人的低吟,放大到了中华民族的合咏。

杨俊用他那饱蘸情感的笔,反复描写着家乡的景、家乡的事、家乡的人,犹如“阳关三叠”,反复咏唱着对家乡的热爱、眷念之情,以赤子之心呼唤着乡人对家乡的乡愁情感回归。

读完遂宁市作协主席杨俊先生的新作《行思录》,掩卷之余,竟有一股温熙的感觉萦绕于胸,眼前有一幅遂宁山野田园的图景在晃动。这种感觉既远且近,既真实又渺远……冥思良久,才恍然明白:这本书中有一股浓浓的温熙情愫,牵引着读者,勾连出深埋于心中的一种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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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是什么?

人们对乡愁最普世的理解,就是一种思乡之愁,是对家乡的深切思念和怀想的心情。它是一种对故土的眷恋情感。杨俊的《行思录》共分三辑,即“故土”“蜀地”“天下”。其中“故土”的“行思”最令我亲切。这当然是因为它直接抒写了家乡遂宁。他描写的遂宁山川河流、城市乡村,行文含着诗意,有种富有热度的凝视,自有一股引领着读者,随他在遂宁山水、阡陌、城巷间去徜徉、去体味的魅力。比如“故土”开篇的《涪江木排》,描写的是昔日涪江上放木排的情景,实则表达的是对涪江——这条家乡母亲河的赞美。除了沿江景色、放木排场景等的细致描绘,还有遂宁这座城市与涪江这条大河的生态依偎。作品用如画的语言塑造了一位绰约多姿的女性意象,用以承载遂宁人对母亲河的挚爱情感:“对于一座城市来说呢,临江筑城无疑是幸福的。碧水泱泱,无形无色孕育了一方山川、阡陌、垄野,乃至树木、花草、鱼虫,更揉捏了一代一代人的筋骨体肤和气质精神。涤身而歌,濯足而嬉,烟波中的眼眸,洁净、水灵,不沾一星尘埃。”文中还不时展现着对家乡景色的眷念:“那时的涪江,绝对是一幅原生态的画……蓝天白云,晴空如洗。数里之外的灵泉山上,清晰得见雪白的墙,琉璃的瓦,一千三百岁的禅院古朴雄伟,微岚起时,声声佛铃,阵阵禅钟,随一眼绿意悠然而来。”更让人回味十足的是,遂宁城里安宁祥和的小城故事:“在某一个春日融融的清晨,小木棍儿撑开了镂空雕花的窗棂,七色花纸隔衬的木格轩窗无声斜张,邻家的伊人正倚窗梳妆。抚一抚瘦眉,擦一指寇丹,木梳编织着油亮乌黑的麻花辫。素人若玉,那一根艳红的头绳,不知拴住了多少情窦初开的少年郎!”……这类有画面、有声音、有色彩的诗意行文,这卷徐徐展开的家乡画卷,怎能不撩拨出读者对家乡的热爱、眷恋之情!

在“故土”中,杨俊用他那饱蘸情感的笔,反复描写着家乡的景、家乡的事、家乡的人,如《一座城与一条河》《一座城与两座庙》《我的城》等篇章,犹如“阳关三叠”,反复咏唱着对家乡的热爱、眷念之情,以赤子之心呼唤着乡人对家乡的乡愁情感回归。

著名诗人席慕容也写过一首抒发乡愁的诗:“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月亮的晚上响起//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望/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这首诗把乡愁的意境放到了文化美学的视野,给我们理解乡愁提供了一幅更具象的美丽图景。是的,乡愁是一种情绪,一份记忆,一份期待,一份寻觅……它往往带有思念后的怅望,一点淡淡的忧伤。杨俊对乡愁的咏唱,也带有记忆和怅望。他对家乡的描写,是一种逝去的昔日景象。他留恋自然和谐、宁静质朴的生活图景。他笔下的家乡,往往是没被所谓“现代化的推土机”推倒的那些老城、老街、老巷,以及人与人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活场景。如《一座城与一条河》中,描写城边涪江岸的情景:“(涪江)光影中的少年,记得的是掏鸟窝、捕蜻蜓、粘知了、摘桑葚……唱着儿歌喂蚂蚁,或是在木排上捕鱼捞虾捉螃蟹的童趣。妇人们在岸边的青石上槌打浆洗……不时响起的银铃笑声让一江碧波春情荡漾拍岸呢喃……老人们打着蒲扇在柳树下‘楚汉争霸’,或汲着拖鞋斜倚凉椅闭目假寐。要不,就头戴草帽临江而钓,盯视鱼浮的目光专注而深情。想要钩起的,是一尾尾翻腾的银鳞,还是一段飞逝的青春记忆?……”在另一篇《我的城》中,杨俊更是用大量细腻的笔触描写了“斗城的脉络(大街小巷)”“斗城的茶馆”“斗城的酒馆”等场景。现在,这些城市景象都如青春记忆消逝远去了……

品读这些篇章,你又会感到作者过分迷恋这些“历史老照片”的淡淡的忧伤,似乎在唱着乡愁的挽歌。正如前文谈到席慕容的诗,这正是乡愁令人难以割舍的迷人之处。杨俊在《我的城》的题记中也写到:“岁月如刀,割去了青春,留下了记忆。故城故人、悲喜旧事……就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猫着,悄悄地存储,如五粮精酝窖藏之酒,慢慢地发酵。”这种记忆发酵,就令人反复咀嚼,其味无穷。其景消失,乡愁的文化记忆印刻心田。

杨俊咏唱乡愁的空间格局采用了中国山水画的构图范式,有平远(故土),中远(蜀地),高远(天下),即从一方水土(即故土)的清唱,拉开到了天下山川的汇响;从一个人的低吟,放大到了中华民族的合咏。集体的乡愁是组成家国情怀的情感要素。这种家国情怀,正是中华民族振兴、生生不息的精神动力。我想,这大概是杨俊先生在这本新作《行思录》中隐藏的写作初心吧。

随想至此,我想起一首诗:

时间如此淡定,如此静默,如此清洁透明

凝固的苍茫、辽远与空旷。

天地原来是可以不老的,而我也觉得自己这一刻未老。

是的,乡愁也是不老的,可以常写常新。

【作者简介】丰人,本名漆丰,系遂宁市政协原副主席、首届四川文学奖获得者

(来源:遂宁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