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很多年前,医生护士怎么都不会想到,在医院工作的这个铁饭碗,也会有稀碎的一天。
近两年,医院倒闭、裁员、降薪潮不断,在存量竞争越来越大、生存空间越来越小的当下,医护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宇宙最大医院”郑大一附院:
减院区、缩床位、降薪资
2025年,郑大一附院的一系列突变,宣告着这个超级医院黄金时代的终结。
据报道,2025年郑大一附院春节后门诊量首次下滑,218.45亿元的全年预算亦为多年来首次下降。
今年11月,因卫健部门政策要求,郑大一附院宣布关停西院区,改建为医学研究与成果转化中心。12月,低调开业的北院区后续将更名为“天坛医院河南医院”,作为郑州大学下属事业单位,独立运营。郑大一附院原本想将收不抵支的南院区趁势脱手,但未获准许。最终郑大一附院由“一院五区”重回“一院三区”格局,医院床位也从13810张缩减至7500张。在此背景下,原绑定住院量与时长、高床位使用率撑起的高营收系统难以为继,医院被迫改革。
据“健闻咨询”消息,西院区的住院患者分批次转移,原有的部分病房将在后期改造为学生宿舍。医院虽表示不会裁撤医护人员,但会顺势改革诊疗结构,除了支持部分医护人员向研究型医生转型,医院还将遴选部分中高级职称骨干和优秀青年医护,以年度驻点的方式帮扶基层医院。
巨变之下,据郑大一附院医生透露,今年以来,不少科室都经历了薪资调整:“涨了基本工资,但是降低了绩效,整体收入减少了。”
而工资下降,不仅仅发生在郑大一附院,网上对此话题的声音铺天盖地。就在这两日,一则网传的医院降薪通知让业内同行如坠冰窖。
该通知明确写道:因医院经济实际收入情况,经研究决定,全院干部职工(含临聘人员)按全额实发工资的6成发放,低于2450元的按2450元保底。
难以想象,这样的薪资收入在如今该怎样存活,更别提有些医生还要养活一家老小。而这种情况的出现,映射的是整个医疗市场的低迷。
据《中国卫生健康统计年鉴》数据,全国公立医院资产负债率在20年间几近翻倍,从2004年的26.16%升至2021年的45.18%;负债规模在过去10年内增加近3倍,2010年全国公立医院负债总额近5113亿元,2021年这一数据增至1.92万亿元。虽然自2021年后官方未再公布此数据,但从近些年的发展态势中可以看出,亏损情况不容乐观。
变相裁员、转签医药公司,
医护的安全感荡然无存
在经济下行周期里,各行各业都举步维艰,医疗系统自是难以独善其身。因此,为了支撑起门户,不至于走上破产倒闭的绝路,医院不得不缩减开支、降本增效。
“降本”的第一步,许多医院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缩减人员。
近段时间,有很多网友在社交平台发文求助,被医院变相裁员怎么办?
一位来自浙江的医生表示,自己一直在内科相关科室工作,突然有一天医院让她提离职。面对如此无理且唐突的要求,这位医生自然是拒绝的,于是和医院理论,要不医院辞退、要不在原科室继续干。可是医院考虑到辞退要赔补偿金,于是便转换策略,把她调去了之前从未接触的泌尿外科。作为一个一直在内科系统工作的人,以她的经验根本无法胜任泌尿外科的工作。而且去了新的科室,需要重新学习、重新融入,一时半会也无法单独值班,这就直接导致她的收入打折。
一位来自广东的医生也表示,自己在入职10个月后被医院人事科要求主动离职,甚至与其理论的过程中直接被威胁“还想不想继续在深圳当医生?”
为了避免赔偿而采取卑劣手段逼迫医生离职,吃相可谓是难看至极。可尽管医生占理,但势单力薄的他们往往无力招架,因为在如今严峻的就业环境中,大家不经耗也耗不起。最终的最终,只能像吞了苍蝇般忍着恶心离开。
运气稍好点的,没有被裁,但却在被“抛弃”的路上。
近期,有医务人员反映,很多医院合同工到期后,直接不续签,而是转签给第三方,更离谱的是,有的医院直接转签给医药公司。
在恍惚的印象里,上一代合同工似乎还能安安稳稳干到退休,而如今这种“时代红利”荡然无存,不仅连转正机会都被剥夺了,现在连仅求的安稳都化成泡影。
一位来自浙江的医生表示,自己所在的医院,历经降薪后,编外被迫转成第三方劳务派遣。不仅编内有的奖金他们没有,甚至连工会的一些福利待遇都无法享受。一位来自重庆的医务人员补充道,劳务派遣后,他快要抑郁了,因为公积金只有200元。
如今,在劳务派遣的推行下,曾经高举的“同工同酬”,也渐渐在各种待遇悬殊中渐行渐远。
此外,它的影响不仅限于各项待遇。今年在报考卫生资格考试时,就有许多考生反应,报考要求社保和医院名称必须一致,但是自己属于第三方劳务派遣,导致报考流程困难重重,最终不得不花钱“请外挂”。
甚至有些医院直接通知,第三方公司人员不能在医院报名相关职称考试。那么,接下来就有网友质疑,是不是后续劳务派遣人员连职称晋升的权利都没有?
众所周知,医院编内和编外待遇天差地别,哪怕是编外这一类,里面也有数不清的门道和鄙视链。
目前,大家公认的医院身份鄙视链是:事业编>备案制>人事代理>合同制>劳务派遣。
如今医护在医院奉献奋斗多年,不仅没有往前一步获得编制,反倒是降级混成第三方劳务派遣,想想真是可笑至极、心寒至极。
一位来自重庆的医生表示,就算成为了劳务派遣,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不干吧。哎!先这样“混”着吧……
显然,当合同工成为了劳务派遣,员工的稳定性和归属感显著下降。
一位来自浙江的医生表示,很没有安全感,以前上班是怕会不会出错,现在在乎的是自己的价值大不大。如果后续招进比自己学历更高、能力更强的医生,就会担心自己是否被优化掉。
可在绝对的“内卷”面前,学历并不是唯一评判标准。据网友透露,在北京上海某些大三甲,博士来了照样是劳务派遣。
当临时工超过正式工,
医疗安全谁来守护?
临时工超过正式工,这在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而如今,在许多医院特别是大医院已是司空见惯。
如前所述,没有被裁被清退被转签的,能够被剩下来的,只有暂时还“固若金汤”的编制工。
之前,有网友在社交平台好奇发问,有没有发现特别大的医院,进修生规培生研究生数量远超本院科室职工数量,这还没有算实习生。现如今,随着合同工身份的再度降级,医院临时工只会越来越多。
这样的发展趋势,从医院发展、医疗安全的角度,存在诸多隐患。(以下以第三方劳务派遣展开讲解)
如今劳务派遣凭借其灵活的用工属性,在公立医院中日益普及,已成为重要的补充性用人模式。
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合同法》第六十六条规定劳务派遣用工“只能在临时性、辅助性或者替代性的工作岗位上实施”。这三个特性直接决定了劳务派遣岗位的不稳定性,以及劳动价值和劳动报酬低的现实。
劳务派遣涉及三方雇佣主体,用工单位与劳动者之间不存在劳动关系,而是通过第三方派遣单位建立联系。换句话说也就是被劳务派遣的医护并不属于医院,而是属于第三方派遣单位。这样的劳动关系直接剥夺了劳动者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一位来自湖北的护士告诉小编,自从改为第三方劳务派遣后,自己特别没有安全感,没有归属感,常常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个医院,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临时工。
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用工方式会直接改变劳动者的上班心态,会让他们出现心理落差,削弱对单位的忠诚度,进而诱发一系列隐藏危机。比如有的人会秉持“拿多少钱干多少事”的原则,这就会导致责任心和服务意识的下降,那么对于需要高度专业化的医疗场所而言,就可能导致意外发生。
有研究指出,对于劳动者而言,组织归属感在对工作幸福感的影响中发挥中介作用。
因此,相关医院在实施第三方劳务派遣的同时也应顾及医护心理,出台配套措施,不至于让军心不稳,危及医疗安全。
比如可以从完善考核、奖励机制方面着手。在保障素质、提升工作效能的同时也要稳定人员队伍并激发工作积极性。最最重要的是,要有转正通道。可以针对满足一定工作年限且综合表现优秀的派遣员工,给予开放转为正式员工的渠道。此外,在日常工作中,也要给予他们内部和外部培训等学习机会,在不断提升专业素养的同时,让他们不要始终认为自己是“门外之人”。
撰文 | 江畔
编辑 | 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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