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又进医院了,因为我开窗通了个风。
妈妈在病房外指着我的鼻子骂,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当初就不该把你接回来!你外婆没把你教好,专门回来欺负你妹妹!“
“要是娇娇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活!”
深夜,家里静悄悄的。
那个穿着黑衣服的高个子叔叔穿墙进来,直奔妹妹的床头。
“王娇娇,阳寿尽,跟我走。”
妹妹睡得很沉,但我醒着。
我从地铺上爬起来,挡在妹妹床前,声音都在抖,但我没躲。
“叔叔,你认错人了,躺着的是我姐姐,我才是王娇娇。”
我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妈妈,她梦里都皱着眉。
没了我,她也许会更开心吧。
“叔叔,我不跑,但我能不能晚三天再走?”
“我想给妈妈过个生日。”
......
那黑衣叔叔停住了。
他手里的铁链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替死?”
“替死者,需以永世不得超生为人为代价。”
我没有犹豫,用力点了点头。
我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娇娇。
她脸色红润了一些,即便睡着,嘴角也是带着笑的。
因为睡前妈妈给她讲了三个童话故事。
而我,只能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连被子的一角都不敢多扯。
“叔叔,我愿意。”
“只要能让妈妈不哭,我什么都愿意。”
“三天,就三天,我想给妈妈过完生日。”
黑衣叔叔沉默了许久。
久到我以为他要拒绝,要挥舞铁链锁走娇娇。
他突然抬起手,指尖燃起一根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香。
那香是紫色的,烟气并不往上飘,而是缠绕在我的手腕上。
凉沁沁的。
“这叫犀角引魂香,香燃尽,便是三日限。”
“到时候,我会来取你性命。”
说完,他的身影消失在墙角。
我摸了摸手腕,那里有一道紫色的印记,正在缓慢地燃烧。
这就是我的生命倒计时了。
我应该害怕的。
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却突然轻松了下来。
外婆说过,人死了就会变成星星,能看见最爱的人。
如果我变成了星星,是不是就能看见妈妈对我笑一笑了?
哪怕一次也好。
天刚蒙蒙亮,我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吵醒。
我想爬起来,却发现头重脚轻,眼前一阵发黑,额头烫得吓人。
“咳什么咳?”
妈妈披着外套,一脸烦躁地站在我面前。
“要是把娇娇吵醒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我吓得赶紧捂住嘴,把剩下的咳嗽硬生生咽了回去。
眼泪憋在眼眶里打转。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妈妈冷哼一声,眼神里满是嫌弃。
“还不快起来?”
“娇娇醒了要喝青菜粥,去食堂买,要熬得最烂的那种。”
她转身坐回病床边,动作变得极其轻柔,用湿毛巾一点点擦拭娇娇的额头。
我撑着地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膝盖因为昨晚跪得太久,疼得像针扎。
我不敢说我也发烧了。
上次我说头疼,妈妈说我是为了不想干活装的。
这次要是再说,她肯定会更生气的。
我摸了摸口袋。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沉甸甸的存钱罐。
这是我从外婆家回来后,攒了一年的硬币,本来想买个新书包。
现在的书包带子断了,是用别针别上的,同学们总是笑话我。
但是没关系了。
反正我也用不上书包了。
我要用这些钱,给妈妈买一个生日蛋糕。
以前妈妈过生日,都是娇娇切蛋糕,许愿也是为了娇娇。
我也想让妈妈为我许一次愿。
哪怕只是顺带的也好。
我抱着存钱罐,一步一挪出了病房。
走廊的风好冷啊,吹得我骨头缝都在疼。
但我看着手腕上那道紫色的印记,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
还有三天,我要抓紧时间了。
医院的电梯总是很难等。
我怕粥凉了,是跑楼梯上来的。
十九楼,我每上一层,都要停下来喘好几口气,肺里像是有火在烧。
推开病房门,爸爸已经在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粉色袋子,上面印着最新的平板电脑logo。
娇娇正靠在床头,抱着平板笑得花枝乱颤。
“谢谢爸爸!我最爱爸爸了!”
爸爸满脸宠溺,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只要娇娇高兴,病就好得快,爸爸买什么都值得。”
妈妈在一旁涂着护手霜。
屋里弥漫着一股温馨的香味,那是家的味道。
只有我是多余的。
我抱着微凉的粥,有些手足无措。
“回来了?”
爸爸瞥了我一眼,笑容淡了几分。
他随手从脚边的袋子里掏出一个面包,扔了过来。
“还没吃吧?。”
面包硬邦邦的,砸在我的胸口,生疼。
我低头看了看,是那种最便宜的红豆面包,包装袋上印着醒目的黄色特价标。
临期促销。
而娇娇床头柜上,摆着精致的提拉米苏和进口牛奶。
我和娇娇是双胞胎,她一出生就体弱,所以,家里的资源理所当然都先给她。
包括爸妈的爱。
“谢谢爸。”
我小声说着,弯腰捡起面包。
有得吃就不错了,外婆说过,做人要知足。
“爸爸。”娇娇突然放下平板,嘟起嘴。
“我想吃巷子口那家糖炒栗子了,嘴里苦苦的。”
窗外,天空阴沉沉的,暴雨倾盆而下。
爸爸看了一眼窗外,有些犹豫。
“娇娇,外面雨太大了,要不等雨停了?”
娇娇的眼圈立马红了。
“不嘛,我现在就想吃,咳咳咳......”
她一咳嗽,全家都慌了。
妈妈赶紧给她拍背,爸爸急得团团转。
“好好好,吃吃吃,爸爸这就去买!”
爸爸正要拿伞,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角落里的我,动作停住了。
“念念。”
爸爸喊我,“妹妹想吃栗子,你去买一下吧。”
“我和你妈要照顾妹妹走不开,你年轻,腿脚快,跑一趟没事。”
我愣了一下,想说我不舒服,想说外面雨太大了。
可看到爸爸的眼神,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好。”
我放下刚咬了一口的面包,转身走进了雨里。
我没有伞。
唯一的伞被爸爸放在门口,但他没提让我拿。
我也没敢拿。
雨水砸在身上,头更晕了,脚下的路都在晃。
但我不敢停,我怕栗子店关门,怕妈妈骂我没用。
巷子口离医院有三条街。
积水没过了脚踝,鞋子里灌满了泥水。
买到栗子的时候,老板娘看我的眼神像看个怪物。
“小姑娘,这么大雨也没个伞,家里大人呢?”
我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我把热乎乎的栗子死死护在怀里,用身体给它挡雨。
回来路上,我跑得太急。
在一处积水潭前滑倒了,膝盖重重地磕在马路牙子上。
我紧张地去看怀里的栗子,还好,纸袋没破,栗子还是热的。
我松了一口气,一瘸一拐往回走。
回到病房时,浑身都在滴水。
“怎么才回来!”妈妈压低了声音。
“走路这么大声,娇娇刚睡着!”
我捧着栗子的手僵在半空。
爸爸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没看我一眼。
“放桌上吧,一身的水,快去擦擦,别把病气过给娇娇。”
没有人看到我还在流血的膝盖。
也没有人问我冷不冷。
我默默地退出病房,在走廊的椅子上缩成一团,看着那个被扔在桌上的栗子袋。
娇娇睡醒了也不会吃的。
凉了的栗子,她从来不碰。
我费了半条命买回来的东西,最后大概率是进垃圾桶。
深夜,我看着手腕上的香,已经烧掉三分之一了。
我对着空气,小声地问。
“鬼差叔叔,你说人死后,真的会有灵魂吗?”
“我想看看,妈妈会不会为我哭一次。”
空气一片死寂,没有人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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