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存了多少钱？”
母亲坐在沙发上，目光锐利地盯着我。我低头喝了一口茶，没敢立刻接话。她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从小到大都无法抗拒这样的语气。
“差不多……五十万吧。”我尽量用随意的语气回答，希望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母亲的眼神变了，似乎在确认我不是在开玩笑，她的嘴角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我刚把早饭收拾好，门铃响了。门一开，是侄子阿东。他提着水果，一脸笑容：“姑姑，好久不见啊！我妈说最近你身体不错，我就过来看看你。”
我愣了一下，勉强笑了笑让他进来。阿东的到来让我有点不安，但我又说不清为什么。
阿东是我大哥的儿子，今年三十出头，结婚五年了。平时工作忙，很少主动来看我。我和他关系不亲近但也不算疏远，见面的时候客气多于亲情。他一进屋就开始殷勤起来，帮我倒水、切水果，甚至还主动问我最近生活怎么样。
“姑姑，你一个人住，平时多注意身体啊。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我不忙的时候一定过来。”
“我挺好的，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我笑着应付，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对劲。他这么热情，似乎不像只是单纯地探望。
果然，聊了没多久，他的话锋一转：“对了，姑姑，我听奶奶说……你存了五十万？”
我心里一沉，果然还是绕不过这个话题。我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啊，你奶奶跟你说的？没那么多啦，她老人家记错了。”
阿东却一点也没放松，反而靠近了一些，语气里带着几分恳切：“姑姑，你也知道，我和慧慧（他的妻子）最近打算换套大点的房子，可是首付还有点差。你看，家里人嘛，如果能借点钱周转一下，以后我一定还。”
我没想到，母亲随口一句话会把问题引到这儿。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含糊其词：“阿东啊，姑姑这点钱，都是为以后养老留的。你们年轻人自己努力，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阿东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随即又恢复了热情：“我知道姑姑辛苦了一辈子，可是您每个月退休金七千，平时花不了多少吧？我们就是想借一部分，等房子稳定下来了，一定还您。姑姑，您放心，我可不是什么不靠谱的人。”
这句话听得我有些气闷。他不了解我的生活，也不知道我存这些钱是为了什么，却轻描淡写地觉得我“花不了多少”。
“阿东，你不懂。我一个人住，难道不需要留点钱以备不时之需吗？再说了，老了以后身体难免有问题，这些钱都是我辛苦攒下的，不敢乱花。”
阿东的神情微微变了，隐隐带着点失望甚至不满：“姑姑，您也太多虑了吧？咱们家人又不是外人，亲戚之间互相帮衬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这钱放在您这儿也只是存着，不如给我们用来做点事情，到时候不是更有意义？”
他的话让我感到一种隐形的压力，仿佛如果我拒绝他，就是不近人情。我心里一阵堵，但还是坚持道：“阿东，姑姑是真的帮不了你。这钱，我不能动。”
阿东没再多说什么，他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但我能感觉到他走的时候情绪不太好。
这件事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母亲那天问我存款的语气，阿东突然来访的目的，这一切让我意识到，或许我一直以为的“家庭亲情”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简单。
我独居，生活简单，七千块的退休金让我过得还算体面。我并不觉得自己多富有，但显然在某些人眼里，我的生活已经成了他们的“备用计划”。
几天后，母亲又打电话过来。
“你阿东来找你了吧？”她的语气带着一点试探，我听得出来。
“嗯，他说要借钱买房，我没答应。”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母亲叹了口气：“你也别太计较了，阿东是你亲侄子，帮一把怎么了？他这几年确实不容易……”
“妈，他不容易，我也不容易啊！我就这么点钱，以后要是病了、老了，谁能帮我？您吗？阿东吗？”我有些激动，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几分。
母亲被我呛了一下，语气也硬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这么冷心？阿东可是你大哥家的孩子，大哥早走了，我不指望你能替他做什么，但你帮帮他的孩子有那么难吗？”
我听到这里，心里一阵酸涩。大哥去世得早，母亲一直对阿东偏爱有加，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该为这个侄子承担什么责任。
“妈，我不是冷心，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得有个界限。我一个单身女人，靠自己攒下这点钱，已经够不容易了。我可以帮他，但不是用我自己的养老钱。”
母亲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随你吧。”
挂了电话，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心里五味杂陈。我不是不愿意帮阿东，而是害怕这种“帮忙”会变成无底洞。亲情本该是互相扶持，但我渐渐发现，很多时候，亲情也是带着重量的。
几天后，阿东的妻子慧慧也打电话给我。
她的语气比阿东还要直接：“姑姑，我们家阿东是不好意思才没跟您多说，可我觉得，有些话还是得讲清楚。
我们是真心想好好过日子，您这点钱，放着也是放着，帮我们一下又怎么样呢？”
我听着她理所当然的语气，心里一阵发冷：“慧慧，你们要过日子，我也要过日子。我这点钱是靠自己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不是说给就能给的。”
慧慧一听我这么说，语气也冷了下来：“姑姑，您要是真这么想，那我们也没办法了。以后需要我们的时候，您可别说亲戚不讲情分。”
我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心里一片空白。
后来，我和母亲的关系也淡了许多。她对我的态度变得疏远，甚至有些冷淡。阿东一家更是再也没联系过我。
我渐渐明白，有些亲情，抵不过金钱的分量。
我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这些年，我一个人生活，靠着这点钱过得安稳，至少不需要向别人低头。我知道，或许在他们眼里，我是冷漠的，是无情的，但这又如何？
每个人都得为自己负责，不是吗？
再后来，我听说阿东一家终于换了房子，但具体怎么换的，我没有再多问。至于母亲，她也渐渐对我没了期待，只是偶尔还会打电话来，聊几句日常。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像陌生人一样，但我心里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人生一世，亲情固然重要，但我更知道，我必须学会为自己筑起一道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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