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永恒之男性引导我们上升

布罗茨基谈及曼德尔施塔姆的妻子娜杰日达时,将之称为“文化的遗孀”。为何如此称呼这位女性?因在布罗茨基看来,娜杰日达回忆录的风格,深受曼德尔施塔姆诗歌的影响。在孀居的四十二年时光里,娜杰日达依靠反复咀嚼储存在大脑里曼德尔施塔姆的诗句而活着,她随笔语言的每一个词汇,皆浸满了曼德尔施塔姆诗歌的血液。如果说曼德尔施塔姆是“文明的孩子”,那娜杰日达显然就是“文化的遗孀”。歌德云:永恒之女性引导我们上升。在娜杰日达这里,我们则很有必要反转一下:永恒之男性引导我们上升。娜杰日达由一位普通的文艺青年,兑变为一位杰出的随笔大家,期间虽以漫长的苦难作为抵押,但她的生命亦因这爱而获得罕见升华,这是爱的最佳馈赠——她最终成了一位可以与她的丈夫比肩的杰出女性。有次谈及八卦,朋友们开玩笑地探讨:智慧可以通过性传染吗?我的答案是:不能。但智慧却能依靠爱传播。爱欲是传播智慧的唯一捷径。古希腊人深谙这一点,这也是为何哲学一词(Philosophia),由爱(philein)与智慧(sophia)两个词根所构成。

2.审美催吐剂

人与人之间,比价值观更大的差异是审美差异。在库布里克的电影《发条橙》里,男主人公乐此不疲的对他人施予各种花样繁多的暴力与恶作剧。就这样一位恶棍,亦受不了恶中之恶:一部关于纳粹集中营的纪录片,偏偏配以贝多芬第九交响曲。这附着在视觉之丑上的听觉之美,形成了一种反差极大的审美催吐剂,以至于男主人公出监狱之后,一听到贝九就要自杀——他无法承受已经被严重玷污的美,更无法承受心爱之物被恶无耻地摧毁。一如《1984》里摧毁男主人公意志的那只老鼠,细小之物的错位,有时候会引发人之为人的存在崩溃。

3.塞壬的新歌声

认为互联网会启蒙的人,弄错了一个概念,他们把信息与知识混为一体。信息不是知识,知识是筛选与判断的后果。互联网的海量信息,对无独立判断的人来说,是风暴,是迷惑,是塞壬的新歌声,是最终埋葬他们的舆论漩涡。很多手机一族,不是他们在传播信息,而是信息在肢解他们,他们已经成为信息的义肢或奴仆。

4.躺平主义与活死人

在沃卓斯基兄弟执导的影片《黑客帝国》里,人被囚禁在培养仓里做着白日梦,却不知自己是一粒蓄电池,正在为矩阵母体提供能源。这不仅仅是关于未来的畅想曲,也是一个关于生命政治的隐喻——所有的生命个体,都隶属于巨大母体,都是巨大母体的能源之一,规训、工作、纳税,将巨大母体喂养的风光无限,回馈生命个体的却仅仅是一些虚无缥缈的美梦。梦并非现实,梦仅仅是一种存在的麻醉剂。这几天,互联网流行躺平主义,传言一些90后已经躺平,他们拒绝与主流意识形态合作:不工作、不消费、不结婚、不买房。我们可以看出,此躺平非《黑客帝国》的躺平,此躺平深知梦的欺骗性,干脆拒绝做梦,拒绝成为母体的一粒蓄电池。

但这真如一些自媒体所称颂,是一种消极抵抗吗?显然不是,即若是消极抵抗,抵抗者也不自损。躺平主义的拥趸,却将人生的一切价值全部归零,包括自身的存在意义,亦然归零。躺平主义其实是一种活死人主义。存在的疲惫不堪,导致了躺平主义的出现。但活着的疲惫之感,并非韩炳哲所言的主奴一体,而是主体的存在完全丧失了意义,也即福柯的“人之死”(人之死,对福柯来说就是主体之死)。现代社会,人被异化至面目全非:你以为你的工作是在赚钱,其实是钱在奴役你;你以为互联网是让你获得信息,其实是信息在轰炸你;你以为是你在玩手机,其实是手机在玩你……消费社会与科技的高速发展,加深了人们的疏离,而非亲密。事实上很多人已经丧失了爱的能力。再加上颇具特色的国家主义压榨,新三座大山下的人之存有,不疲惫皆属例外状态。事实是我们大多数人都是活死人,毫无意义的存在,当然是活死人一枚。

5死后名声

作家和艺术家一旦沦落为四处揽钱的风尘客,基本上无足观。不是说不应该依靠作品赚钱,而是为了金钱,很多人会本末倒置,丧失了艺术的主体性。他们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在资讯资本与消费浪潮的双重裹挟下,他们的作品越来越烂。这也是现代社会为何很多人获得的是死后名声,诸如梵高卡夫卡,那是因为他们抵制住了时代的裹挟,尚未成为金钱的人质,还坚守着艺术最后的体面与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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