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古原

历史，要怎么看才能看得更清楚

我们翻开历史书，看到的大多数是帝王史、是士大夫史。

本来历史，也就是由他们在撰写的。

殷商历史，你能想到什么？

商汤伐夏？商纣自焚？还是那个传说中的一代美女妲己？

我们能看到的只有战争史、宫廷史、以及那些奢华的王室奢侈品。

似乎，那段历史，只有王候将相们在挥斥方酋。

普罗大众呢，他们在做什么，他们是怎么生活的，文明的主角难道是将相吗？

市场才是文明的主角。将相们的奢侈品、战争武器，其实是文明的副产品，甚至叫负产品。

因为如果没有市场，没有交易，那将相不过是狮群里的狮王，最多拥有多一点的交配权，而不可能享受到青铜器这种美好的人类市场合作的产物。

经济史，才是更应该重视的看历史的角度。

我最近在看一部纪录片，叫《隐秘的细节》。

讲的就是全新角度的殷商历史。

很久没有看纪录片了，之所以看，是因为这个节目的策划人员中有两个我还认同的专家，一个叫吴伯凡，是商业评论大咖，一个是货币历史学家王永生。

节目总撰稿总导演关正文说：

君王的故事，是浮在历史表面的生动剧情。

物质文明的演进，才是推动历史前行的真正动力

而吴伯凡在这个纪录片开篇就说：

狩猎合作需求构成了智人关键进化，对狗、马的驯化，拓展了人类超越自身局限的能力，这是最早的人工智能。

对植物种子的驯化产生了定居，耕地的出现决定了农耕时代人类的生活方式和寸土不让的零和价值观。

这些都不是史诗中的英雄决定的，而是物质文明的进步决定的，是地理、气候等自然条件决定的。

这种看似偶然的推动力在全球反复出现相似的作用，形成了历史规律认知的重要途径。

吴伯凡表达的意思在我看来，就是市场才是文明的主力。

什么叫文明呢？文明就是合作，合作才需要秩序，才需要规则 ，才会产生商品，才会进行分工，才有无数的文明瑰宝。

而人类的合作就是通过交易来进行的，帝王将相风光的背后必须有无数普通人在合作，在分工，在交易，否则他们那些奢华的享受，庞大的战争是不可能出现的。

没有交易的世界是动物世界，是徒手格斗，是你死我活，是丛林世界。

当代经济学的一个重要共识，是确认了人天然具有趋利避害的行为动机和据此作出决策的理性能力。对利益的追逐，不但是人类今天的发展动力，而且在历史上也是从来如此。

这一点早已为两千年前中国伟大的历史学家司马迁所洞察。尽管听上去并不高尚，但是他在《史记》还是宣告了人性的这一显著特征：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当然，这么说还有点过于简单。按照当代世界最有说服力的观点表述是，君主们在任何时候都不得不服从经济条件，并且从来不能向经济条件发号施令。无论是政治的立法或市民的立法，都只是表明和记载市场的要求和民众的观念。

市场在古代中国的历史著作中很像是大海深处的暗涌，它是隐秘的，细节化的，但依旧是决定性的，是历史真正的规律所在，而那些舞台上跌宕起伏的主角恩怨，不过是浮在表面的浪花而已。

而货币专家王永生则说：

有关财富的信息还来自另外一个重要的渠道，世界上绝大部分利益都 有一个可以衡量的东西，那就是钱。钱的历史，是中国社会财富兴衰史的直接折射。通过 货币所代表的财富，你可以真正了解中国古代社会的基本制度，弄清历史上王朝沉浮、变 革成败的真正原因 ，弄清楚到底在什么样的环境下，社会财富总量才是增加的，老百姓才 真正过上了好日子。在什么情况下，社会财富是萎缩甚至是枯竭的。

远古的殷商已经有成熟的货币了。

在中国，“钱”这个汉语词汇，本来是指种田时挖土的一种青铜农具，就是当时挖地的铲子。

这部片子中，用大量的史实和证据，说明了殷商时代就是一个大规模使用货币的繁荣时代了。货币是交易的媒介，没有货币，人类无法进行经济计算，更无法展开大规模的市场交换活动。

观察一个时代一个地区时，货币就是最重要指标。

钱是恶臭的吗？金钱代表着人类合作的伟大成就，是人类合作之间最伟大的工具。

而贝币和甲币的大规模使用，推动了殷商文明的发达与繁荣。

《隐秘的历史》这个纪录片，就是用市场的角度 ，用人类的角度，用无数细节去揭秘这一段大历史的。

中国的文字创造是在殷商完成的，中州平原上人类主要 部落从渔猎采集到农耕文明的转换，东亚大陆城邦文明的兴起和青铜用具的使用，都是在殷商时代完成的。

今天汉语中几乎所有关于贸易的词汇，都与“商”这个朝代有关。从事贸易的行业叫商业，进行交易的过程叫商量、商议、商谈、商洽，卖东西的房间叫商店、商场，做买卖的人叫商人。这可不是什么用词造句的巧合，而是历史的真实写照。

如果你见过这些 从殷商都邑贩卖到各地的青铜农具，你会惊叹，这几乎与几千年之后中国农村使用的工具 没什么两样。作为中原文明的领先者、示范者，殷商王室掌握着最先进的青铜冶金和铸造 技术，拥有最发达的陶制品生产能力，在土壤最优质、地势最安全的区域拥有最大体量的 农耕规模和收益，并且以超大规模部落终于实现了都城的永久化，这一变化影响到了其他 部落建立永久都邑的进程。

片子中，还有一个细节，让我惊叹不已。

中国年轻的化学家孙卫东在研究中国青铜器的铅同位素时发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隐秘细节：殷商早期的青铜器中含有高放射性成因铅同位素，但在东亚大陆却没有这一特性的铅矿存在。这些殷商早期青铜器的放射性，竟然与远在非洲的埃及青铜的特性十分相似。而商朝晚期的青铜，却能在今天的中国境内找到相同成分的矿床。这一发现，用科学证明了古代人类文明存在大范围交流的事实。

也许，这就是最早的全球化吧。

这部片子展示的很多细节，已经让我惊叹了，数千年前，中国这片土地上居然有这么发达的商业和人类合作的成就。

《隐秘的历史》这部纪录片是一部难能可贵的从经济角度，从人类合作角度解读这段历史的好片子。

那些帝王将相史的史书，扔垃圾堆烧了吧，希望有更多的史学家能从普通人的角度，从合作分工的角度来看历史，而不是迷恋君王的权力、战争和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