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说:“草书若不入晋人格,辄徒成下品”,这也是所有书法先贤的共识。这种观点自宋四家开始特别被关注,此后历朝历代的书法家也无不遵循。直到今天,这依旧是书法学习的金科玉律,学书法的都要写写魏晋书帖。

书法经过唐朝的兴盛,楷书达到了一个高峰,在魏晋书法的基础上出现了各种各样不同的风格。褚遂良的褚体,欧阳询的欧体,颜真卿的颜体,柳公权的柳体,虞世南、李世民……都各领风骚。

米芾《蜀素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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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书尚法,法度森严到极致。后来人们学书,发现顺着唐法学下去,越来越趋近于制作,这就失去了书法的本旨。在本就崇尚禅宗意理的宋朝,以苏轼为首的那些书法探索者,便在唐法的基础上,对书法进行了改变。

他们发现,要突破唐法的限制,必定要用唐法之前的晋法。打个比方,一件玉雕件已经做得几近完美了,再在这件玉雕上下功夫,不会更好,反而越雕越不好。如果找一块雕成器物之前的璞玉,假以功夫,却会得到另一件玉雕的巅峰之作。

苏轼寒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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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也是这样,苏黄米蔡都把唐楷研究了一个透,然后发现这就是山顶。于是他们回到晋书,用晋唐两种书法为基础,选择性地择优学习,创造了另一个巅峰。

他们不像今天的很多学习者,不分青红皂白,凡是古人的统统拿来学。而是把前人的书法深入研习,选择对自己有提升的内容学习。唐楷就算再是巅峰,研究透了之后也不再在它上面盲目多费工夫。

黄庭坚跋苏轼寒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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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书法学习中的选择问题,宋四家之一的黄庭坚说得非常好。在说到人们学《兰亭》时就说出了自己的主张,“不善学者,即圣人之过处而学之,故蔽于一曲。”圣人的小过在于圣人是不掩其光芒的,有时反而会衬托出他们的睿圣。

今人学书法,大多都犯这样的错误,表现最突出的在“现代书法派”。在去除传统糟粕的过程中,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完全否定传统,用西方“视觉艺术”的方法,来“改良”中国的传统书法艺术。

楼兰残纸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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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后来,发现这样的创新方法如同“邯郸学步”,既没能搞出超越传统的新面目,又丢失了自己传统的特征。想回头根植传统已经晚了,于是借着大众对书法认识的盲区,用写魏碑、楼兰残纸、汉简等碑帖中容易模仿的特点的方法,玩起了“皇帝的新装”。

越想标新立异,越容易犯这样的错误。那些容易模仿的基本都是那些碑帖中最明显的特征,也是从这件碑帖之后到现在一千多年来没人学习过的。不管他们自己想没想,观众反正不会想到,那么长时间里没人学习的,实在是因为它不能给自己的书法增加美感。

爨龙颜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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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简隶也好,魏碑也好,楼兰残纸也好,都不是没有瑕疵。魏碑的最大特征是“拙”,而这种拙,多是由于年代久远,碑面被风蚀,而自然产生的狼藉、斑驳造成的,并不是字的结体怪异造成的。结体的不循规蹈矩,并不是值得学习的优点,反而是它的瑕疵。

楼兰残纸是西晋到十六国的遗物,有公文文书,还有私人信札。这些字介于隶书和楷书之间,也有行书和草书。启功先生对楼兰残纸评价很高,用一首论书诗写出了他对楼兰残纸的崇拜,“风流江左有同音,折简书怀语倍深。一自楼兰神物见,人间不复重来禽。”

楼兰残纸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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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论楼兰残纸中的墨迹下笔如刀斩斧齐是当今哪些写“稚拙”书的人所不具备的,同样是结体,也是隶楷兼备,结字比较草率。启功先生对此也有一大段评论,“乃知当时人作书,并无许多造作气,只是以当时工具,作当时字体。时代变迁,遂觉古不可攀耳。”

就像痴、拙,如果出现在孩子身上就可爱,出现在成人身上就可恶一样。不要写不出好的就说根植于传统的楼兰残纸,说传统就是这样的。这样就是黄庭坚说的分不出好歹,不加区分,什么都拿来学,别人的不足也拿来学,形同东施效颦。

启功跋争座位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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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字歪斜随意,在古碑帖中,借着古碑帖的灵气不会显得丑陋,反而因为自然灵动显得朴拙可爱。搞现代书法的那些人只把眼睛放在结字歪斜上,因为别的学起来不容易。没有笔力作陪衬,这样的字便显得丑陋乖戾。

楼兰残纸中,除了结体歪斜随意的小瑕疵不可学,还有很多优点可以学。用笔的沉稳苍健、爽利劲拔,点画的呼应、运笔的提按转折、映带牵连,结体的疏密收放都可以比肩钟张二王。这些赏心悦目的特点总比那些支离破碎的结体的糟粕更具有艺术的美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