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之上

这不是我可以到达的高度。心生恐惧

我的位置应该挨着地面

许多人找不准的地方

比草高，比树矮

明明抓不住的

梦里的云彩。却想用它

装饰拙劣

明明生不出春天的翅膀。却想用它

飞离庸俗

其间太多的词语都在省略

飞机在空中，云朵在海里

我的思想顺从着没有骨头的风

一边飘荡，一边寻觅

合适的落脚点

离岸总是相差那么一点点

小寒

时间和星星都在结冰

脸被眼前的风切割。不痛

心正走向麻木。早在刀出鞘之前

这些年不遇的寒流超越印象

仅存的绿色含在口中

在夜里继续抒写

必须抒写的部分

体内的声音劝诫我们一定要坚持

生命中有一段时光就是中药

在火炉上才能熬出药效

那些冰霜浸泡过的事物

渐渐通透。低垂着头以示明白

云朵滑过的天空留下缺口

像鱼张开的嘴没来得及闭合

竹林在一次次筛选

可以成为种子的光芒

光阴在考验之中一边经历

一边享受

元宵节的月亮

今夜的月亮不在天上

天空中飘着的都是心情

灯笼沾满的潮湿没有说出口

在意向的风中忽明忽暗

城门在一段锈蚀中渐渐僵硬

推不动一场梦

向北的窗，推开

就能看见向南的月亮

照耀着正待修复的大地

春天正从守望中走来

我的月亮在灵魂里

被破损的钟摆又一次敲醒

不管外面的风雨有多大

夜有多长

世界依然明澈如湖

我的一生，都是跟着月亮在走

如果，你是我命中的月亮

晚春

已经很努力地低下头

吻了吻海棠花儿凋残的身体

花瓣上落满的尘埃

我知道不是花的错

季节很新，光阴很旧

扣岀心口堆砌的

酸性石头。用平常心去爱

那些老旧的词语修饰不了明天

美像墙上的漆画一瓣瓣脱落

梨花上的雨滴

像一个人的深情

连同枝杆湿漉漉的固执以及

风里的蝶

做好了告别的准备

立夏日

世界褪去稚嫩的粉墨走向成熟

此时适合去登一座山

只有抵达顶端才有资格俯瞰

万物蓬勃

欲望是本能的繁茂

必须及时摁住

佛说：不可说

一说即是错

师父说：艺术不是简单的孤独

内心安宁，就不至于太过感伤

我们亲手烹煮素食以餐

刮净碗碟。以表敬畏

敬畏花朵，更敬畏花之后的果

敬畏时间里所有的不易之美

在山的经书中

翻阅新叶翠绿的味道

清香的热烈由指尖入心

溢满时光。如莲花静放

静夜酒

月亮掉进湖里时一言不发

没有喊出深层的痛

砸碎的湖心

荡起的城府一层覆盖一层

月亮砸碎了湖

也照亮了湖

都是不可忘记的部分

月亮在湖心的伤口里沉没

醉眼迷离

像那时思念的样子。很美

由光明到灿烂

摁进了多少雷电

掉下来，也好

没有哪一朵莲不会经历枯萎

终究是伤，不同的只是时间

终究会愈合，不同的还是时间

最亮的光在湖的底部

不是谁都能看得见的底部

月亮仍在安静的生长

打鼓

敲醒黎明的光

并不需要用尽一生的力量

击碎夜的黑色沉默。适度释放

敲一敲，乌云就会消散

光阴就会舒缓

那些错过的河流就会回来

和大山一同唱和

我也想学着鼓手

尽情地敲出自己

我的鼓也曾

在一场意外中被敲击

正面急如暴雨

蹦跳着简单的快乐

背面

空如峡谷，回荡着梦里的惊悚

雪季

就这样悄悄地落了下来

有一种美像逃不掉的宿命

匆匆的重逢，又匆匆的在手心离别

来和去都无声无息

轻柔地积压在

心脏的顶端。像那年

满山坡的梨花

开在悬崖上。姐姐踩着

走出山坳。我想起……

冬天来临前劈柴的父亲

抡起高高的斧头

想要劈死冬天的寒冷

母亲不停地缝补夜晚

把困难和温馨一一

串联成梅朵的样子

我看见，孤傲的野鹿在银色的草原上

奔跑。它不知道

大雪中的一天

就是一个人难以描叙的一生

（刊于《作家》2022年第1期）

作者简介

程绿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1996年开始发表作品，1998年在鲁迅文学院学习。作品见于《人民文学》《中国作家》《诗刊》《诗选刊》《作家》《扬子江》《星星》等各大报刊。入选《2002中国年度最佳散文诗选》《2018安徽文学年鉴》《2019散文诗中国年度作品选》《2020中国新诗日历》等几十种选本，曾获《诗选刊》佳作奖等奖项。出版散文诗集《指纹上的玫瑰》《梦里梦外》，诗集《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