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佳

林文月,有着不凡的家世,还有着学者、作家、翻译家的头衔,更令人称奇的是,她还有着惊人的美貌,气质非凡。据说台大的望月楼,就是来自于她的名字。

上苍如此厚爱林文月,“得天独厚”似乎成了她的标签,这位美女加才女,又有着何样的人生经历呢?

01

林文月,1933年出生于上海。老爸林伯奏,是台湾彰化人,出身贫寒农家,凭借自己苦读,考入日本人设立于上海东亚同文书院商科。青年才俊的他,后来娶妻连夏甸。

连夏甸这个名字,一听就不俗。连夏甸老爸,大名连横,1918年完成《台湾通史》一书。国学大师章太炎感慨,此书是必传之作。于是,连横有了“台湾太史公”的美誉。

连夏甸手足四人,两个妹妹叫连春台、连秋汉,而唯一的弟弟,大名连震东,也就是前国民党主席连战的父亲。

如此说来,林文月的外公连横、舅舅连震东,还有小表弟连战,都是岛内名人。

林文月老爸林伯奏,大学毕业后一直在上海三井物产株式会社工作,非常有商业头脑,擅长房地产投资。江湾路林家住宅,就是林伯奏建造的第一所房子。后来,他与友人一起建造公园坊等多处住宅,当时主要出租给三菱株式会社的高级职员。如此说来,林文月的家境相当殷实。

还有一个佐证,就是林文月的老妈从出生到去世,一辈子没剪过头发。

小时的林文月,每天一早特爱观摩老妈梳头,每每从母亲嫌弃头发长,说出“讨厌死了”,林文月就奇怪她为何嫌长不剪呢。

母亲只是简单回答”小时你阿公不许剪,现在你们爸爸又不准“。可见,林文月的老妈这一生绝对孝女贤妻,早年从父,长大从夫。可以想象,若是娘家、自家条件不好,每天睁眼开门七件事,就够麻烦的,想静静梳头,太奢侈了。

话说林文月从小生活在上海,在家父母讲台湾话,家里的阿姨讲上海话,正式场合全家都讲日本话。因此,林文月从小就以为自己是日本小孩。

日本教育重视仪态、礼节、守时等方面的教养,还有手工缝纫、针线绣法,这都是林文月的童年记忆。当然,爱读书的她,最难忘的还是“内山书店”。

内山完造这个名字,在中学课本里总会出现,因为他是鲁迅的好友。而内山书店,就是他的产业。

四川北路的内山书店,是林文月的最爱,她每天都去打卡。在那儿,她看了不少免费书,充实了她的童年岁月。多年后,林文月回想这段日子:如果店主不允许我免费看他们的书,甚至把我撵出店外,我可能会对书的兴趣大减,甚至不喜欢书和书店也未可知。”

02

随着抗战胜利,林文月又经历了别样的滋味。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老师、同学一起哭,校园里悲伤一片,战败国的子民又有何前途?

哪知几天一过,家门口挂起了青天白日旗,原来从父母口中得知“我们是战胜国”也。

日本人走后,但在虹口地界,一片混乱,打砸抢烧,络绎不绝。原来,在上海的台湾人又被“重点关注”,被骂为汉奸。局势一时难以改观,林父决定举家迁回台湾。

1946年2月,林文月从上海回到了台湾,一个四季都是满眼绿色的地方。从北二女中毕业后,林文月的首选志愿就是台大外文系。

没想到班上五十余名同学,除一人报考哲学系外,其他人都选了外文系。这让身为班长的林文月很不爽,干嘛都跟我一样,俗气得很!于是她心生一念,把“外”字改成了“中”。

得偿所愿,林文月考入了中文系。舅舅连震东很是欣慰,终于有女承继先父的文学遗志了!

其实,林文月只是一时气盛,本意钟情外文系,谁知一个任性,跨进了中文系的大门。心有不甘,于是林文月就打定主意,要求转入外文系。

中文系系主任台静农,翻出林文月的成绩单,看了一眼,就果断地说:“你读得很好,别转了,接着读!”

说来也是缘分,台静农是鲁迅的弟子,两人关系相当密切,在《鲁迅日记》中,台静农的名字出现了N多次。

在上海,鲁迅好友的内山书店,林文月读了大量的免费书;在台湾,鲁迅弟子执掌的台大中文系,林文月爱上了中国古典课程。

大三时,林文月写了一篇农村背景的小说,给台静农看。两天后,台静农评价道:“内容构想都不错,只是里面的村夫、村妇都像受过大学教育的人。”

得,真是难为了林文月,没有经历过农村生活,想要写出生动的作品,难上加难!当然,台静农也指出了弟子的写作之路:生活顺遂的你,以后的注意力可以转向散文!

四年的本科读完,林文月只想“留校做个助教也不错”,但台静农不干了,“此弟子得天独厚,要珍惜既有的能力,不断上进。”

于是台静农请来台大文学院院长沈刚伯,催着林文月去报考研究生班。在台静农的不断加压下,林文月不负众望,顺利考取研究生。

03

美女加才女的林文月,在台大校园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但她芳心早有所属。这个幸运儿,就是郭豫伦。

郭豫伦是台湾“五月画会”的创始人之一,林文月上高中时,两人便相识了。有一年中秋节,林文月与郭豫伦见面后,说要跟家人一起过节。在送林文月回家的路上,郭豫伦幽幽地说:“我没有家人。”

当时的林文月,并未领会郭豫伦的言外之意。后来猛一警醒,哦,干嘛不邀请他一起回家过节呢?于是她暗自下了一个决心:明年中秋节,我要给他一个家。

1957年,林文月成为郭豫伦的新娘。华人世界著名的作家兼画家刘镛,曾跟郭豫伦学画。他说过一句,“林文月有多美,郭豫伦就有多帅”。

1969年,林文月已是一男一女两个娃的妈妈了。一天,她接到系主任屈万里的电话,说有个去日本访学的机会,条件是通晓日语,年龄小于四十岁,这两点她均符合,请考虑。

两个孩子一个小学一年级,一个还在上托儿所,哪能离开人?于是,林文月与夫君商量,但郭豫伦听后,连连催促道:“快快答应,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可惜了,家里不是还有我吗!”

就这样,林文月踏上了赴日的征途。临行前,好友林海音(纯文学出版社社长)邀请林文月为自己的杂志写稿:“别总写老气横秋的学术论文,写些轻松有趣的文章给我!”

林海音的鼓励下,林文月开始了散文创作,一篇篇寄回台湾,就这是后来深受好评的《京都一年》。

04

紫式部的《源氏物语》,被誉为“日本的《红楼梦》”。这本书,也是林文月的最爱。在留日接近尾声时,她特意去了京都的石山寺。据说,紫式部曾在这里捕捉灵感。

回到台湾的林文月,开始撰写学术论文《唐代文化对日本平安文坛的影响》,用了大段文字介绍了白居易的《长恨歌》对《源氏物语》的影响。

1973年,林文月发表了《源氏物语桐壶与长恨歌》一文,并附译了首章《桐壶》。哪知,论文倒是其次,而《桐壶》大受追捧。

读了首章的读者,自然要顺延下去。于是,翻译《源氏物语》,成了林文月推不开的任务,“后面还有54章,老天爷,既当妈,又授课,而这本书仅仅翻译成现代日语就需要十年!”

“试试看,想停就停!”《中外文学》的总编辑倒是通情达理。从此,林文月就成了“一部上了发条的机器”。

面对弟子的辛苦,台静农看不下去了,他劝林文月:“你用不着每期都那么准时,偶尔也可以拖一拖稿子吗!”但林文月可不含糊:“我不允许自己有来不及这种问题。”

1978年12月,林文月终于完成了这个大部头,用她自己的话来讲,“就像跑了五年半的马拉松一样”。

66期连载,100多万字,一次也没有拖稿。《源氏物语》出版时,夫君郭豫伦精心设计了封面,书中的插图也由夫妻共同完成,这也是文坛的一段佳话。

自《源氏物语》起,林文月笔头不辍,她先后翻译了《枕草子》、《和泉式部日记》、《伊势物语》和《十三夜》。正是由于她的耕作,中文世界得以窥见日本文学星光璀璨的一角天空。

林文月的弟子们,都很羡慕老师的一生,美貌、事业与家庭并行。但林文月很明了,“人们往往把一个人的顺利归结于表面看到的幸运,却忽略了顺利的背后那一份努力和坚持。”

林文月对自己的一生,概括是“与文字结下了深缘,读书、教书,也写书,译书”。以人生观照文艺,以文艺滋养生命,用生活进行阅读与创作,用学养进行研究与翻译,今时鲜有人能出其右吧。

2023年5月16日,林文月走完了自己的一生,享年90岁。儿子郭思蔚在社交媒体上说:我们亲爱的妈妈,今早安详地于家中展开一段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