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康熙年间,兰州府有个糖作坊,坊主是一个名叫崔东水的本地人。近几年糖坊生意很是红火,使得崔东水的糖坊名气越来越大,就连外地人都愿意跑上十几里路,专门来买崔东水的糖。

老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崔东水糖坊的名声是传了出去,县府大大小小的官们也很高兴,把这当作免费的饭馆和茶楼。要说这崔东水也是一个识时务的主,对待这些白吃白喝的官们,一律来者不拒,好吃好喝地小心伺候,人情世故拿捏得恰到好处。也正是如此,崔东水的糖坊生意一直红火,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这天,正在交代伙计干活的崔东水,右眼皮跳个不停,这不,一声吆喝,县府曾知县的大轿就来了,后面还跟着好几顶华丽的轿子,泛起一片尘土,一颠一颠地朝糖坊赶。哈!不用猜,肯定又是曾知县带人来“体恤民情”了,看到这里,崔东水顾不上手头的活,一个箭步就跑出了屋,抄起身上的围裙抹了抹他的脏手后,恭恭敬敬地行礼作揖。

身材发胖的曾知县一骨碌地往轿子上钻出来,像是没瞧见行礼的崔东水一样,径直来到另外三顶轿子旁,赔着笑脸将那三位官迎下轿。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三位官衔不低,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留着络腮胡的人哈哈大笑:“曾大人啊,你这一趟可是把我们三累坏了啊!!”曾知县满脸堆笑,讨好地对三人说道:“您真是折煞属下了!李大人,王主事,还有方师爷,来!这边请!!”

崔东水也是个玲珑角色,没有在一旁干瞪眼,早早地跟在曾知县后头,满脸堆笑地说:“是是是!各位大人这边请!”一边招呼着一边请人进屋。

曾知县揉了揉衣服上的褶皱,拍了拍身上的灰,对着身边的崔东水吩咐道:“这几位大人劳累了一路,赶紧摆下一桌酒席,记住,一定要最好的,小心伺候着……”说罢,曾知县又特意交代道,大人们山珍海味吃腻了,最好是能摆上一桌子野味,给他们开开鲜。

“野味?方圆几里都是人家,这、这一时半会上哪找去?”崔东水为难地说道。

曾知县一听,脸色顿时一片阴沉,只见他耷拉着脸,不耐烦地说:“有什么好为难的?这不有现成的野味吗?喏,就是院里的那条黄狗,狗肉可是难得的补品啊,能给三位大人们滋补,也算是这狗修来的福分了。就这样,你赶紧动手,杀狗吃肉,别让我们久等。”

还不等崔东水说话,方师爷立马来了兴致,高兴地说:“对对!吃狗肉好,狗肉鲜美肉嫩,是难得的补品啊!有道是闻到狗肉香,神仙也跳墙!”

王主事此时也说:“吃狗肉也颇有讲究,一黄二白三黑四花,大狗壮骨,中狗暖身,小狗补肾……”

话还没说完,那位沉默了半响的李大人开口:“嘚嘚嘚,王主事你就别卖弄你那一套了,都知道你‘胃口’大,小心吃坏了身子哦……”

王主事听后,脸色微微发白。

“唉!你看看我,光顾着说话,好了,还是先杀狗要紧!”曾知县眼见情况不对,立马打断李大人,打起了圆场。

崔东水的心一下子痛了起来,不为别的,这院里的狗是他一手养大的,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感情。虽说只是一条狗,但这狗是他落魄时收养的,一步步跟着崔东水走到现在,看家护院,忠心护主,比起一些人还强!现在要他动手宰了它,如何能下得了手?

曾知县看着满脸不情愿的崔东水,急忙道:“怎么了?还发什么呆。”随即,曾知县凑到崔东水的耳边,拖着腔调说:“崔东水,你可别忘了,如今的糖坊生意可不好做啊……”

崔东水心头一震,马上笑着说道:“怎么会呢?崔某能有今天,都是仰仗曾大人啊!不过,现在这么晚了,杀狗煮肉还来得及吗?”

“哎呀,你早说啊!我还以为你舍不得呢!虽然现在的确有些晚,但杀狗有什么难的,容易得很。下人们毛手毛脚的,来,这狗我来杀,你去招待各位大人好了。”曾知县自顾自地说着,随即一个转身进了院子。

等崔东水回过神来,哪还有曾知县的人影。曾知县这边拐过两个弯后,瞧见角落里正好有一把锄头,他顺手拿起后,放在手心里掂了掂分量,随即开心地笑道:“你快点叫厨房烧好水,不出片刻功夫,我就能宰了这狗,拿去厨房褪毛扒皮。”

像一些乡下地方,民间有这么一种说法:这狗啊,是专门给人看家护院的,在五行里面属土,是实打实的土命。人要想眨眼间取走它的性命,是一件难办的事情。崔东水心里暗想,看来是这曾知县想在几位大人面前表现表现,只怕到时候弄巧成拙……和崔东水想法相反的是他手底下的那帮伙计,知县宰狗,当真是难得一见,无论如何也要去开开眼,瞧个真切!

就这样,崔东水领着曾知县来到门口,简单示意后,崔东水便将拴着狗的绳子解开。这狗也是聪明,眼见曾知县手握锄头,满脸的肃杀之意,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听它犬吠不止,待围观的众人不留神之际,像是一股旋风般冲着曾知县扑去。

崔东水看见这一幕,顿时被惊得大叫,急忙提醒曾知县:小心!怎料曾知县却是满脸轻松,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把锄头,不慌不忙地移着步子,沉着应对大狗的血盆大口。眼见大狗和曾知县只有一臂之距,此时的曾知县猛地定住身形,抄起手里的锄头狠狠地砸向那狗的面门……

“嗷哦!”一声凄厉的惨叫后,原本活蹦乱跳的狗子如遭雷击,一个极其狼狈的打滚后,大狗的四肢犹如冰冻般僵住,笔笔直地僵立在空中,顷刻间就没了气息。

这一连串的变故来得实在是太快,有些人甚至没看清曾知县是怎么对付狗的,那狗便倒地身亡了。没想到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曾知县还有这么一手“神功”,看得围观的众人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曾知县笑哈哈地扔掉手里的锄头,理了理衣袖,轻松地说:“看看看,一个个都不会动了是吧?还不赶紧拿这狗褪毛,扒皮抽筋,煮好狗肉后给我们送来!要是这狗放久了,味道变了,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不出半个时辰,一大锅飘着鲜香的狗肉就被端上了桌。李大人,王主事,方师爷和曾知县四人,被一旁伺候的下人们如众星拱月般托在上座,四人瞧着色香味俱全的狗肉,再也没了原有的斯文,纷纷拿起筷子一顿夹,更有甚者直接上手拿起大块大块的狗肉,蘸着辣椒面和毛盐大快朵颐,也不管狗肉呼呼往外冒的热气。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后,桌上的狗肉菜和酒水都见了底。大人们都挺着大肚子眉飞色舞地聊着天,这时候,王主事甩甩头,他的整张脸因为微醺而涨红。只听他好奇地问曾知县:“曾大人啊,今天你可算是让我饱了口福,又过了眼瘾。你和我们说说,你究竟是用的什么功夫,一招就能把那狗送上天?”

“对对对!曾大人你说来听听。”方师爷和李大人也都好奇地问道。

曾知县听后,脸上满是得意,随即轻咳一声,说:“要说其这杀狗的功夫,几位大人那可是门外汉。就拿我们办案来说,什么事情都要有个头头,牵牛要牵牛鼻子,打蛇要瞅准蛇的七寸,至于杀狗嘛,就一定要对准它面门上的鼻子!一棍子下去,不管是什么狗,都得死。都说这狗是铜头,要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你就是把狗的脑袋砸开了,那也没用。”

原来如此!众人听后恍然大悟,为首的李大人更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愣了半天,才不解道:“没想到曾大人还有如此神功,你这一手是哪里学来的呢?”

曾知县起初不愿透露,但架不住几人的劝,又或许是喝酒喝得尽兴,只见他不好意思地开口:“这不是什么神乎其神的功夫,就是我家祖传的手艺。也不怕大人们笑话了,我家好几代都是乞丐,直到我这一代才算是咸鱼翻身……再说了,当乞丐要饭,身上没有点功夫傍身,怎么活下去呢?”

大家伙一听,全呆住了。

这时候,一个仆人又端来一盘烧鸡,曾知县一看两眼放光,也顾不得刚刚吃狗肉吃饱,用手掰断一只鸡腿就往嘴里送……紧挨在他边上的崔东水看得真切,曾知县那幅狼吞虎咽的吃相当真是难看,不过心里面顿时又明白过来:怪不得这曾知县常常来糖坊白吃白喝,原来从他祖宗那一辈就是乞丐,专门爱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