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孙殿英盗掘清东陵后,舆论哗然,谴责之声不绝于耳,清废帝溥仪更是上告国民政府,要求严查盗陵案,惩办孙殿英

面对舆论压力,时任平津卫戍司令的阎锡山,虽然在名义上组织了军法会审,实际上却采取了“不因为逊清的死人而得罪活的孙殿英”的办法,只象征性地扣押了孙殿英的一个部属,对其本人则采取了观望态度。

孙殿英干这等事,看似野蛮,实则是吃透了世道人心,说到底,他是干了一件很多人想干而不敢干的事,因此,他的臭名昭著实则隐藏着巨大的机会,阎锡山的观望就是当时一种典型的政治态度。

孙殿英是老江湖,看清当下的情势后,他一方面将盗陵得到的宝物分送给宋美龄、孔祥熙等当朝权贵,另一方面则把功夫用在了寻找有力靠山上。

当时,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张学良等各军事集团为争夺地盘,明争暗斗,相互攻讦。这几方势力都想拉拢和利用孙殿英,这是另一种四面合围,孙殿英身处其中,冷静油滑,非常沉得住气。

他仔细分析了各方势力——他曾拒绝过老蒋要他开驻安徽一带的命令,而且勾结过张宗昌对蒋有过不利行动,如果没有绝对的筹码投靠老蒋,投靠相当于主动伸脖子过去,待宰;冯玉祥一向与他有矛盾,且为人奸诈,所以不能依附;张学良、远在山海关外,桂系李白远在南方,向无瓜葛,接近无门,实际上对他毫无帮助;看来看去,只有占据平津,此时在北方最有势力,且在盗陵案中袒护过他的阎锡山,是最为有力的靠山。

1929年10月,阎锡山按照老蒋的命令,亲到河南“讨伐”唐生智,孙殿英正驻在洛阳一带。阎锡山抵达郑州后,获悉孙殿英无处可靠的处境,认为是收买他的大好时机,于是立即送去了一纸委任状,任命他为驻河南的一军军长。

阎锡山的嫡系如杨爱源、孙楚、赵承绶等人对此很不理解,他们不屑与孙殿英为伍,认为阎锡山此举太掉价。

然而,阎锡山有自己的理由。

在一次会议上,阎锡山教育一众嫡系将领:“你们不要小看孙殿英,你们都是军官学校出身,是靠我给你们发上枪炮,拿上钱,还培养了你们多少年,你们才能领起军队,当上高级军官。人家孙殿英是白手起家,队伍是自己拉的,枪炮是自己买的,人家是个创业打江山的人,人家能盗东陵,靠卖料面、赌博维持军队,你们就办不了这些事情。再说,咱们不把他收过来,让蒋先生收过去,也只能增加人家的力量,也会对咱不利。”

乱世就是弱肉强食,谁有獠牙,谁生存。

阎锡山这一席话,算是道出了孙殿英在乱世的价值。

然而,驾驭这样一头乱世凶兽,即便是阎锡山,也并非易事。

1930年春天,孙殿英亲自到太原向阎锡山“谢委”。借着这个机会,孙殿英施展江湖手段,今天摆酒、明天赌钱,迅速与阎锡山手下的几个嫡系军长,互换兰谱,打成了一片。

经过这一番钻营,等到中原大战爆发后,孙殿英捞到了巨大好处,被阎锡山委任为第四方面军第五路总指挥兼安徽省主席,驻军皖北,从而将势力延伸到了安徽一带。

中原大战初期,孙殿英为保住安徽地盘,很是为阎锡山出了一把子力气;等到势头不对,眼见阎锡山不行了,他趁火打劫,顺势撤到了山西晋城一带,名义上接受张学良的改编,实则做起了山大王。

论乱世野蛮生长,孙殿英的确有自己一套东西。

退到晋城以后,孙殿英将师部设在县城,部队分驻附近几个县,然后就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设立了三个局,一个是修械局,一个是制造局,一个是印刷局。

这三个局,一个比一个生猛,非常的孙殿英。

修械局,负责偷盗钢轨,制造武器,孙殿英的部队有一种号称“孙殿英”的步枪,就是修械局的杰作;制造局,负责制毒贩毒,制造局制造的白面、金丹,大量行销河南、陕西、河北、山西、平津等地,为孙殿英攫取了大量黑金;印刷局,更绝,它是专门印制假钞的机构,据说光是河北省银行的钞票,孙殿英就仿制了几十万之多,甚至山西银行的票子,他也不曾放过。

就是靠着这一系列的手段,加之不断到张学良处公关,孙殿英在其眼皮子底下,不断地发展壮大。

1931年冬,在中原大战中战败的阎锡山,由大连返回山西,这时候,他才发现,孙殿英已经野蛮生长成山西地界上一头臭名远扬、桀骜不驯,龇着獠牙的巨大凶兽。

怎样才能驱逐这头凶兽呢?

阎锡山想到了借用日本人。

1933年,日军侵犯关内,热河抗战,势在必行。

阎锡山利用抗日的名义将孙殿英送出山西。就这样,孙殿英挂上了华北第九军团长名义,率部开赴热河前线,归张学良指挥。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东北军汤玉麟、万福麟等部在热河再一次不战而退,全国舆论震惊不已,而孙殿英却瞅准机会,在热河打了一两场比较大的仗,结果不仅洗刷了先前的罪名,而且趁张学良无用之机,又收编了部分东北军部队。

老蒋包括阎锡山,原本都以为,借热河抗战之名可以搞掉孙殿英,结果反让他借此壮大了势力。这让蒋阎大吃一惊,由此才有了老蒋任命孙殿英为“青海西区屯垦督办”的戏码,希望借西北诸马之手,联合绞杀之。

当时的孙殿英以为即将走向“西北王”的人生巅峰,殊不知,等待他的是——巅峰即是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