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建伟,1962年出生于嘉兴桐乡。省师德楷模、省首届教育改革实验先锋校长。

讲述 邱建伟

主笔 牛牛

01 上学第一天,我被赶出教室

01 上学第一天,我被赶出教室

上小学第一天的情景,我还记忆犹新。

老师在讲台上讲课。我坐在座位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给我们上课的是夏铭华老师,梳着两根小辫子。

她刚刚参加工作,估计对待我这种孩子,也没什么经验,看我一直在哭,把我赶出了教室。

我呆呆地站在走廊上,不知所措。过了一会,朝家的方向走。

学校就在我们大队,走路回家半个小时。

半路还遇到一位阿姨,认识我父亲,说:“这不是恩大的儿子吗?”

我没理她,抹着眼泪,自己走回了家。

那都是五十多年的事啦。

我家在桐乡市崇福镇芝村,我是奶奶带大的。下面有两个妹妹,我是老大。

我父亲是大队会计。6岁,父亲就送我去上学了。我是班里最小的一个。

我不适应学校的生活,逃课是家常便饭。

早上出门,不去学校,和伙伴们躲到地里玩,等到放学时间再回家。

有一次,父亲知道了,狠狠骂了我一顿。

学校学算术,有类题目叫:求一个数的几分之几是多少,用乘法还是除法;已知一个数的几分之几是多少,求这个数,用乘法还是除法?

我一直搞不清楚,只能靠蒙。好在不是除法就是乘法,正确率有百分之五十。

还有多位数的读法,超过五位,我读不来了。比如110000,我不会读。

这些问题,直到我后来做了代课老师,才慢慢搞明白

五年小学,两年初中,就这样混混沌沌过去了。

1975年7月,我初中毕业。不读书了,就得参加生产队的劳动。

我们这儿家家户户养羊,羊粪用作肥料,每家按养羊的数量计算工分。

割羊草太辛苦了,起早落夜,下雨天也要去。

有些孩子不愿意读书,但劳动是一把好手,干农活一点不觉得累。但我不行,身材瘦小,柔弱无力,村里人给我取了个外号叫“软脚蟹”。

我坐在田边看大人干活。有人捉弄我,故意把烂泥抹到我脚上。我都要哭的。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要是自己能继续读书,该多好啊。

02 上高中了,还像个小媳妇

02 上高中了,还像个小媳妇

1975年8月,我收到桐乡二中录取通知书。

要论成绩,我肯定没高中读的,但那时候,是看家庭成分。父亲是大队的会计,19岁入党。我沾了他的光,才有书读。

要去上高中了,我心情反而复杂起来了。

我从小跟奶奶睡,读初中了还没和奶奶分床。现在要去镇上读书,我舍不得奶奶。

9月,父亲陪我去桐乡二中报到。他挑着扁担,一头是我的生活用品,一头是自留地的萝卜。

父亲说,他要顺便到崇福街上卖萝卜,换几个零用钱

到了学校,才发现我们提早了一天,学校不接待新生。父亲找到负责总务的劳西康老师,才把生活用品提前放进寝室。

我们一个年级四个班。其他三个班的同学,大多来自崇福镇上。我们农村孩子在一个班,要住校,周六吃过午饭回家。

我已经13岁了,还是不能适应住校生活,一天到晚只想逃回家里。

第一个周末,我回家就坐在奶奶床上,流起了眼泪,像个小媳妇。

那天晚上,父亲特意买了点猪肉给我吃。

吃饭时,隔壁三爷爷来看我,问了我几句。我想起在学校的委屈,又“哇”一声哭了出来。

后来,我和同班的陈明荣同学,经常翻墙逃回家过夜。第二天一早,再回学校。

学校走路到我家,需要一个多小时。

有一次,我和陈明荣故技重施。第二天,早上进校门时,被班主任当场捉住。

边上有很多“走读”的同学,我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班主任是男的,用讥讽的语气对我俩说:“呵呵,你们又回家了。”

我永远忘不了他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03 一句玩笑,点醒了我

03 一句玩笑,点醒了我

我们班是半工半读,上午上课,下午到校办厂,做线圈。

我们班只有2位同学是自己做作业的,其中一位叫周祥根,他总是做完作业,才去吃午饭。

我们吃完午饭回来,他刚好做完,我们就开始抄他的作业,天天如此。

考试60分万岁。

有同学开始谈恋爱,我连“恋爱”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因为书里没教过。

高中的语文课,我印象很深,陈琦老师教我们《天论》《陈涉起义》《祝福》。

他粉笔字是竖着写的,字很漂亮。

他上课时,喜欢在黑板前摆一张凳子,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撩起裤腿,谈笑风生。上他的课,没有同学开小差。

去学农,我们班到同福公社一个大队里,学开拖拉机。

劳动完,坐在田埂上,物理老师陈克昌教我们唱《松花江上》。

高二的一天,我在教室黑板边上看到一张奖状,“奖状”两个字是艺术字。

我觉很好看,拿出纸笔,把这两个字描下来。

有个同学从我边上走过,说:“邱建伟,你想做老师啊?”

他虽然是开玩笑,但这句话点醒了我。

我之前想都不敢想,觉得想做老师,是一件很羞耻的事。但被他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去试试。

学校前面,有一个大操场,是崇福镇的地标性场所,以前我不敢一个人走。

1977年,高中毕业前夕,我一个人穿过崇福大操场,到对面的照相馆拍了照。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整个高中,我都坐第一排,直到高中毕业的暑假,我才开始发育。

9月,有个同学在镇上遇到我。暑假两个月,我长高了不少。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惊讶道:“这个是邱建伟?”

04 太晚了,让孩子回家吧

04 太晚了,让孩子回家吧

1977年10月,桐乡二中突然通知我们返校,回到学校参加了考试。

学校也没说,为什么要考试。后来才知道,国家要恢复高考,桐乡作为全国试点地区。

这次突击考试,作为初试,入围的同学才有资格参加学校的复习班,参加12月的考试。

结果那一年,我们班只有2个人考进大学,就是自己写作业的那两位。

1978年5月,我回到芝村初中,和在校生一起复习,准备参加中专招生考试。

结果又是名落孙山。但两个月的复习起了作用。

在芝村中心小学教书的知青陆续返城,学校急需代课老师。当时的校长姚雪芳老师,是正宗师范生,坚持通过考试来招聘代课教师。

一共三名高中生参加了考试。刚从桐乡二中毕业的王月明考了80多分,我考了40多分,还有一位只有20多分。

3个人录取了2个。我考试不及格,但是被录取了。

9月,我开始当代课老师,那一年,我16岁。

怎么备课,怎么上课,怎么管理孩子,只能一边工作一边摸索。朱美宝、徐建煜等老教师把他们的备课本让我抄,算是我的第一份教案。

我精力充沛,思想单纯,代课老师做得不亦乐乎,经常把学生留下来辅导功课。

新校长高尚之老师,也是我的小学语文老师。

晚饭时间,他端着饭碗,站在教室门口,一边吃一边劝我:“太晚了,让孩子回家吧。”

代课老师工资每月25元钱,扣掉生产队的缺工费,一年还剩100多元。

拿到工资,我自己一分不留,全部交给父母。

倒不是因为我懂事,而是太幼稚了,有钱也不知道怎么花。

1979年,我调到南维村小教书。我教的二三年级,语文数学成绩遥遥领先。我获得了“芝村公社先进教师”称号,奖品是一个脸盆和一块毛巾。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获奖,特别有成就感。

05 老师教不好书,要误人子弟的

05 老师教不好书,要误人子弟的

1984年5月,我报名参加”海宁师范”的中师班招生考试。

为了集中精力复习,我晚上住在学校一间空教室里。既没人辅导,也没有复习资料。

好在代课老师几年,我边教边学,掌握了不少知识。

最后,我竟然考了全县第三名。

8月,我收到海宁师范的《入学通知书》。

到海宁师范的第一个晚上,同学们来自平湖、海盐、嘉善,他们讲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我开玩笑说:“你们都是来自哪个国家的?”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桐乡以外的方言,以前是多么孤陋寡闻。

来到海宁师范后,我突然有一种紧迫感。

有了几年代课老师的经历,我深感自己能力不足。厨师做不好饭,最多拉肚子。老师教不好书,要误人子弟的。所以对于这一次学习机会,我格外珍惜。

别人放学去逛马路、看电影,我还留在座位上看书。

高等数学,有一次我考了满分。数学老师胡志曼,把我的卷子贴在教室后面,作为样卷。

看到同学在看我的卷子,我特别骄傲。

我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内向、胆小,变得开朗、自信。

师范两年,我三次被评为三好学生,获得一、三等奖学金。我是海宁师范设立奖学金以来第一个领取一等奖学金的学生。

两年匆匆过去,毕业典礼很隆重,嘉兴市分管教育的范巴陵副市长亲自到场。

我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从范市长手中接过获奖证书和毕业证。

那一刻,我感觉被注入了一股力量,坚定了我要从事教育工作的决心。

至于毕业后的去向,我想法很简单,回芝村老家就行。

后来才知道,不少同学们很早就在为工作而忙碌,主动去联系学校。

整个暑假,我傻乎乎地在家里等。直到1986年8月24日,我去桐乡市教育局领取介绍信,才知道自己被分配到了崇福镇小。

第二天,我拿着介绍信,去崇福镇小报到。

9月10日,是我国第二个教师节,也是我人生中第一个教师节。

当天晚上,全体教师集中在教学楼一楼的教室庆祝。

轮到我们新教师出场了,我朗诵了诗歌《何必为年龄发愁》。

有两句我印象深刻:只要在秋霜里结好你的果子,又何必在春花面前害羞。

06 家长特地赶来学校,看看我长啥样

06 家长特地赶来学校,看看我长啥样

崇福镇小,是一所建校近百年的老校,教师平均年龄五十多岁。

我和朱永坤,是学校十七年来第一次接收的应届师范毕业生。我们都来自农村,但学校领导和老教师们很照顾我们。

工作不久,学校就推荐我在全县教研活动中上公开课,内容是《乘法的初步认识》。

第一次上公开课,我非常紧张,在讲台上满头大汗,效果可想而知。

但学校还给我机会。没多久,又让我在嘉兴市教研活动中开课,教《两位数退位减法》。

开课前,教研室领导和老教师们一次次帮我磨课。

现在想来,人总是在一次次面对新问题中,成长起来的。

在海宁师范,教心理学的葛纯焉老师曾说:“做老师,只有做了班主任,才能真正走进学生的心里。”

来崇福镇小的第二年,我主动找到校长,要求做班主任。按照学校惯例,一般是语文老师当班主任,而我是数学老师,教两个班的数学。

校长很高兴,同意了。

第一次做班主任。也许和我个人经历有关,我特别关心那些“后进生”。

有位同学,个子特别矮,和幼儿园的孩子差不多高,学习成绩也不好。

我常把他叫到办公室,单独给他补课。他身材矮小,站在我边上,看不见我在桌上写什么。

我干脆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我腿上,再给他讲题。

这一幕,不知道被哪位老师看到了,最后传到校长耳朵里。

校长表扬我说:“没想到,小邱这么有爱心。”

崇福镇有一家大型丝厂,有不少女工,她们来自各地,孩子在我们小学读书。

女工们“三班倒”,没空管孩子。文化水平也不高,对教育不重视,很多孩子连文具都没有。

我经常去家访。当班主任这几年,因为家访,我走遍了崇福镇的各个角落。

我口袋里常年装着很多铅笔、橡皮,看到孩子们进步了,我就给他们点小惊喜,奖励一下。

还有一次,有位叫沈维的孩子,他妈妈到学校来,站在办公室门口,盯着我看了半天。

我很奇怪,问她:“怎么了?”

她说,沈维在家整天提邱老师,很喜欢邱老师,她特意赶来看看,邱老师长什么样。

1989年,我来到位于杭州文三路140号的浙江教育学院,带薪脱产学习两年。1991年,又回到崇福镇小,先后担任教导主任,副校长。

07 老师在校门口贴大字报,希望我早点滚蛋

07 老师在校门口贴大字报,希望我早点滚蛋

1996年8月,我告别了工作8年的崇福镇小,到桐乡市区的凤鸣小学,担任校长。

凤鸣小学是一所新学校,建校只有7年,但我已经是第四任校长了。

8月14日,两位教育局的同志陪我到凤鸣小学报到。

整个学校“两门、两校、一厂、一店”。

“两门”,学校前后两个校门,24小时畅通无阻。上班期间,老师经常会从后门出去,有的去菜市场买菜,有的回家洗衣做饭。

“两校”,一个校园里有两个学校。因为学校长期管理混乱,很多家长都把孩子转去其他学校了。学校把空教室借给城南乡初中。

“一厂”,学校里还有个羊毛衫厂,校园内弥漫着浓浓的机油味,还有机器隆隆的噪音。

“一店”,学校里有一家比学校办学历史还悠久的杂货店。前任校长多次想关闭而未果。

除此之外。校园西北角,还有7年前学校筹建时,遗留下来的大量建筑垃圾。

报到第二天,我在学校里找了个小仓库,作为我的宿舍,又买来一箱泡面,准备大干一场。

白天清理建筑垃圾,走访老师,听取意见。晚上分析情况,准备开学。

凤鸣小学到我爱人的单位宿舍,骑自行车只要半小时,但我在小仓库一住就是21天,直到9月3日,爱人打来电话说孩子病了,我才赶回家。

孩子没满周岁,看到我回来了,非常陌生。我感觉很对不起他们母子,默默流起了眼泪。

开学后,我把学校后门锁了,实行定时开放,其他时间有事走正门。

这一下子,捅了马蜂窝了。

有一天,传达室的老师傅跑到我办公室,说,有位老师写了张大字报,贴在学校后门上,主要内容是对我锁门的不满,希望我早点滚蛋。

教育局的领导说:凤鸣小学的第四任校长,能不能管好学校,就看这一把锁了。

我做的是对的,我要坚持。这点魄力都没有,还做什么校长?

好在大多数老师支持我,大家也看到了学校的改变。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少了。

“两门、两校、一厂、一店”的问题也陆续解决,学校管理走上了正轨。

1998年寒假,一天晚上,下起了鹅毛大雪。

我住在学校边上的教职工宿舍里,看着窗外的大雪,我担心起校园里的几十棵树。

晚上12点,我从被窝里爬起来,一个人跑到学校,拿着竹竿敲打树枝。

厚厚的积雪从树上抖落下来,时不时有麻雀从睡梦中惊醒,四散飞去。

等我回到家,已是午夜。爱人被我吵醒,在床上直打哆嗦。

我问她:“我刚从外面回来,没打哆嗦,你打什么哆嗦?”

她气得发抖,说:“桐乡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神经病’!”

第二天一早,第一个来学校上班的曹老师,很激动地和我说:“我上班路上,看到庆丰路边的树枝都被雪压断了,我们学校的树都好好的。太神奇了。”

我朝她笑笑,没有说话。

在我和老师的共同努力下,学生也迅速回流。我刚来时,一个班只有20个学生,到后来一个班最多60多个,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

还有家长跑到我办公室说,能不能让他孩子转来我们学校。

我说:“你自己去教室里看看,还能找到坐得下的地方,你孩子就来。”

08 孩子哭得睡不着觉,我看到了儿时的自己

08 孩子哭得睡不着觉,我看到了儿时的自己

2001年初,我在《浙江教育报》上看到一则新闻:桐乡市政府决定创办寄宿制小学——茅盾实验小学,全省公开招聘校长。

我报名参与竞选,最后成功入围,担任校长。

2002年9月1日,茅盾实验小学迎来了437名寄宿生。

孩子们第一次离开父母生活,家长也是第一次离开孩子。

晚上,不少孩子哭得睡不着觉,学校传达室外,也聚集着不少家长。

看到这些孩子,我就看到了儿时的自己。

每天晚上熄灯后,我一间间寝室走,看孩子们的情况。

孩子都还小,踢被子很厉害,我帮他们盖上被子。还有起来上个厕所,睡到同学床上去的,我给他们抱回去。

那时候,手机还没有拍照功能,我随身带一个照相机,巡视校园看到问题,我就拍下来,第二天一早,把照片贴出来,和同事们开会讨论。

民办学校的孩子,家庭条件普遍比较好,家里宠爱有加,自理能力比较弱。

为了培养孩子的生活能力,我们想了不少办法。

学校为每个孩子准备三个塑料盆,一个洗脸,一个洗脚,一个洗屁股。

一年级的孩子,我们要求短裤、袜子自己手洗,不允许带回家。早上起床,还要自己穿衣服、叠被子。

孩子比我们想象的要能干,只要家长愿意放手,他们成长很快。

有些家长不理解,觉得孩子只要安心读书就行了,生活上的事可以不用管。

我不同意这样的观点。

陶行知先生说:生活即教育。

孩子只有在生活中独立了,才可能在学习上独立。

我们的祖先,都是在生活中成长起来的。人类可以没有学校,但不能没有生活。

09 没有一技之长,不能毕业

09 没有一技之长,不能毕业

我们学校还有一个好玩的地方。

每个孩子都要找一件自己喜欢的事。唱歌、弹琴、烹饪、编织、手工、跳绳,跑步……什么都行,没有高低之分。

二年级开始,学校会根据这些孩子爱好,开设不同的课程。

“兴趣课”每周两节,孩子们自己选择,走班制上课。

学校还会根据每个孩子的爱好,进行考核。比如烹饪,需要会烧“四菜一汤”。

通过考核后,我们给他颁发一张证书。凭这张证书,来我这换毕业证。

没有一技之长,不能毕业。

因为我们的目的,不是培养一个考高分的孩子,而是真正去塑造一个人。

有位家长到我办公室来,说他孩子读书不用功,怕以后没有高中读。

他家孩子特别喜欢烹饪,在家研究各种美食。

我说:“你放心,一个喜欢在家烧饭的男人,他的人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还有一个男孩子,叫阳阳,静不下心来读书,身体也不好。我们做老师的有经验,就算把他绑在那里,24个小时学,也就这点成绩了。

但阳阳喜欢吹笛子,吹起笛子来,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我和家长说,学习你们不要太焦虑,重点鼓励他吹笛子。

现在这孩子当竹笛老师了,在市区开了个培训班。每天做自己喜欢的事,身体也好了。

家长在路上看到我,主动和我打招呼,说:“邱校长,太感谢你了。”

你看,这不光救了一个孩子,还救了一个家庭。

还有一个喜欢游泳的孩子,在少体校训练。六年级,班主任和我说,家里不让孩子学了。

我马上把他家长叫到学校来。

家长说,学习有点跟不上,再去游泳,怕更加跟不上了。

我说:

“你们搞错了。他喜欢游泳,你们把他绑在这里硬学,这是‘削峰补谷’

“本来学习就不如别人了,你们还把他的‘拿手好戏’剥夺了,他更加没有信心了。

“孩子在一个地方找到信心,可以影响到他的方方面面。”

家长点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

后来,这孩子又回到泳池了,凭游泳特长读了高中。现在,参加了工作,结了婚,孩子也生好了。按照现在的标准,属于“三好青年”。

10 手术后醒来,我以为上班迟到了

10 手术后醒来,我以为上班迟到了

2016年6月,我在桐乡市第一人民医院,参加常规体检。

检查结果出来,我肾上有颗四公分大的恶性肿瘤,必须马上手术。

当天下午,我赶到上海,在长征医院边上找了家酒店住下。

第二天一早,医生看了我的片子,说:“我帮你手术,三个月后完全恢复。你先回去过端午节,等有病房了通知你。”

6月11日,我住进上海长征医院。学校快期末了,事情很多。办完住院手续后,我又赶回学校,对期末工作进行安排。

6月16日早上7点,我进了手术室。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把我从麻醉中叫醒。

我下意识来了一句:“完了,我上班迟到了。”

边上的医生惊讶地问我:“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脱口而出:“校长。”

医生说:“你太敬业了,我们要向你学习。”

从手术室回病房有一段很长很长的路。我麻醉还没有完全醒,我躺在病床上,听着哐当哐当的轮子声,望着天花板。

迷迷糊糊中,从小到大,往事一幕幕在我眼前浮现,像放电影一样。

不禁老泪纵横。

那一刻,情绪是很复杂的。有为自己重获新生而高兴,有对亲人的愧疚,也有对自己几十年从事教育工作的满足。

2017年8月,担任集团总校长。

2020年教师节前夕,我带上兰花和保健品,去崇福老街看望夏铭华老师。就是我上学第一天,把我赶出教室的那位老师。

夏老师84岁了,看到我很高兴,让我坐在她身边。她摇着大蒲扇,帮我扇风。

夏老师说:“没想到当年哭鼻子的小孩,现在当校长了。”

2022年,我从原单位退休,来到桐乡耀华学校参与“楚珩部”的筹备。

我办公桌上摆着《心理学》《教育心理学》《教育学》等书籍。工作之余,我就拿来翻一翻,学习是一辈子的事情。

最近,我还在读《红楼梦》。《红楼梦》的越剧,我看了不下50遍,太喜欢了。

还有学校邀请我,去做“幼小衔接”的讲座。“幼小衔接”是这几年比较火的话题。

家长们都不希望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但人这一生是漫长的。在人生的长河,一个暑假,一次考试,能决定什么?孩子的未来,有无限可能。我的经历就是最好的证明。

人生不应该是一场赛跑,每个孩子,都有属于他自己的道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