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韦平

饶平北部的亲们大多擅长制作酒糟肉。小时候每到春节,几乎每家都做,是年味中的珍品。也只有过年才有酒糟肉吃。现在就厉害了,市场天天有。每次回去都能看到:“外卖小哥”做好了用摩托车拉着跑十里八乡叫卖。一天好几拨。

曾有好些年,总以为酒糟肉也是我们家乡偏远山区残遗的“土气、落后”的印记。后来,在湖南永州、江西婺源、福建泉州等地都吃到酒糟肉;2011年还在上海的酒店品尝过两回,有点甜,是江浙一带的酒糟肉,远没有老家的醇香。至此,我才打心底认定:酒糟肉是正宗的中国传统美食,与湘黔川赣腊肉、金陵盐水鸭、麻婆豆腐等古老菜品一样撩人舌尖的传统美食。

酒糟肉能成为众多地方美食,料想与人员迁徙也有极大关系。尤其是历史上几次大迁徙:永嘉南渡、靖康南迁、江西填湖广、湖广填四川等。随着人员的迁徙,酒糟肉的制作方法也得以流传推广和改进。

酒糟肉佳品,色泽浅赤,韧烂适中,有嚼头。香韵醇厚,不腻不柴,食后唇齿留香,回味无穷。盖因食材多为猪耳朵鸭肉等,营养丰富。

酒糟肉酒气呛人、香味生硬、偏烂没嚼劲,则多半是制作方法、流程或配方把握不当所致。

酒糟肉之于我,记载着浓情趣意。

念高中时,学校离家远,交通不便(返校要步行4公里山路赶早上7点的唯一班车),每学期回家一两趟。春节后临开学,我没啥好准备的,衣服被褥书本往大袋子一塞,扛起就走。几分豪迈,几分眷恋,几分迷茫。母亲却多有筹划,总要再杀一只鸭,制成酒糟肉,待我返校那天凌晨,她早早起来,就着昏暗的灯光,蹲在灶下,挑好吃的部位切块装瓶,让我带回学校。

同宿舍的牛字(绰号)就享了口福。但见他左手抓瓶右手握箸,对准几块品相丰润的酒糟肉压将过去,慢慢发力、夹紧,之后缓缓拉起,妥妥地放入他的椭圆形饭盒。

这其实是个高难度动作。母亲在装瓶时用瓷勺压了又压,恨不得弄个变戏法全压进去——若不固定瓶子,夹起一块往往整个瓶子会连着被提起来,何况一箸几块?牛字却轻车熟路,还能分心跟我打趣。我除了给他会意的傻笑,注意力全在那双筷子上,生怕他三两下把这有限的美味“咕噜”了。物质匮乏的年代,平时难求这款美味,“管够”是不敢想的。照他这一箸下去,我几顿美餐就全成了萝卜干了。

斜眼瞅着牛字稳健潇洒地使箸,我虽然心里发紧,却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免得坏了他的吃兴。

实际上,对我而言,每次带回学校的酒糟肉,吃上多少倒在其次——它是我迷茫时的心灵寄托;是我啃不动书本时母亲披裹在我身后的无声期望。厚重而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