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周期间,有一个神秘部落频繁与中原王朝交战,这个神秘的部落在各种古籍文献中称为鬼方。鬼方应当是商周时期的一个非常强大,而且有着高度文明的方国。但鬼地处何处?到现在竟然成了一个争论不休的话题。
如果换一个话题,楚国地处何处?相信不会有什么争议。
那么,鬼方与楚国有什么关系呢?按司马迁《史记·楚世家》的记载,楚国人的先祖是帝高阳颛顼,颛顼的子孙后代追杀共工氏来到了楚地。颛顼的子孙后代中,有一个叫陆终生下六个人,第六个叫季连,芈姓,楚国人就是他的后代。大家是否知道,陆终的妻子是何方人氏?
这就需要参考其他古籍记载,《索隐》引《系本》是这样说明:“陆终娶鬼方氏妹,曰女嬇。其长一曰昆吾;二曰参胡;三曰彭祖;四曰会人;五曰晏安;六曰季连,芈姓,楚其后也。”
《世本·帝系》云:“陆终娶于鬼方氏之妹,谓之女嬇,是生六子,孕三年而不育。剖其左胁,获三人焉;剖其右胁,获三人焉。其一曰樊,是为昆吾;其二曰惠连,是为参胡;其三曰篯铿,是为彭祖;其四曰求言,是为郐人;其五曰晏安,是为曹姓;其六曰季连,是为芈姓。”
以上这两种文献都记载了陆终娶鬼方氏之妹,生育六个人。既然陆终的妻子是鬼方人氏,那就说明鬼方应当就在楚国的附近,找来找去,也只有长江上游的巴蜀才符合鬼方的特征。
鬼方女嬇为何会成为陆终妻子?
那就从陆终的父亲叫吴回说起,吴回兄弟俩讨伐共工氏到达南方楚地,也就是洞庭湖、江汉流域。共工氏则逃往鬼方,鬼方地处巴蜀,有大巴山阻隔,三峡地势险要,否则就被北方联军灭掉了。
来自北方的联军由颛顼的两个孙子,也就是吴回兄弟俩统领,由于某种原因兄弟俩出现了矛盾,在帝喾的支持下吴回诛杀了他的兄弟,南方由此而陷入了混乱,这就是古籍所载的九黎乱德。
由于以前对古籍研究不够细致,网上所传的九黎乱德只是各种各样的猜测,需要详细了解请看《九黎乱德是颛顼酿成的恶果》。根据古籍文献的记载,颛顼将权力分配给他的两个孙子,一个管控伏羲氏的力量,也就是司天;另一个管控其他氏族部落的力量,也就是司地。按照《国语·楚语》中楚大夫观射父的观点,九黎乱德的原因是“绝地天通”。
所谓的“绝地天通”就断绝伏羲氏与其他氏族部落的交往,其他氏族部落得不到与伏羲氏平等的待遇。尽管得不到平等的待遇,在面对共工氏这个强敌时,其他氏族部落不得不追随伏羲氏。在共工氏被剿灭后,其他氏族部落与伏羲氏之间的矛盾就彻底爆发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各种矛盾最终汇聚于两个管控者的身上,结果是吴回杀死了他的兄弟。吴回虽然夺取了最高的权力,但也让南方陷入了长久的混乱。
陆终娶鬼方氏女嬇为妻就是一种政治联姻,吴回希望能够借助鬼方的力量,尽快结束南方的混乱局面。
在伏羲氏与共工氏的较量中,鬼方原属于共工氏阵营,伏羲氏的势力从黄河沿岸扩展到长江沿岸,由东往西到达洞庭湖江汉流域,只是由于大巴山的阻隔躲过一劫。长江水道是鬼方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他们生产出来的产品需要通过长江水道输送到天下各地,从外地采购的原料也需要通过长江水道运回巴蜀地区。共工氏被剿灭后,北方人控制了长江下游,相当于卡住了鬼方的咽喉。
鬼方也希望长江下游尽快结束混乱局面,以便恢复正常的贸易往来。在长江下游,吴回的势力最强,双方一拍即合,促成这对政治联姻。
由于这场婚姻,此后荆楚之地便形成这种格局:颛顼的子孙后代昆吾氏掌握南方的政权,而来自鬼方的“女嬇”,也就是陆终的妻子、昆吾的母亲掌握着神权,这大概就是荆楚地区巫风盛行的原因吧!
成汤崛起后,夏人与商人之间的矛盾激化,为了削弱夏朝的力量,成汤灭掉了昆吾氏。
昆吾被灭,巴蜀与中原王朝的关系自然受到影响。但真正让二者走上敌对关系是二者之间激烈竞争关系,双方为了抢夺青铜资源展开你死我活的较量。
在华夏文明形成之前,古老的神话大地有三大群族:以游牧为生的伏羲氏、从事农耕的神农氏和从事手工制作和商业贸易的共工氏。当时的共工氏是天下霸主,它的势力主要分布于沿海地区,并沿着长江和黄河沿岸向内地延伸,依靠水路运输从事商品贸易收割天下财富。
上古时期的祝融战共工就是伏羲氏与共工氏之间的较量,伏羲氏由于得到神农氏的帮助,打败了共工氏。在伏羲氏的追杀下,部分共工氏向西逃窜,最终来到长江上游的巴蜀地区。共工氏之所以被称为共工氏,就是因为他们有着高超的工艺制造水平。因此,在华夏文明形成之初,巴蜀地区就汇聚了来自天下各地能工巧匠,工艺制造远远超过了中原地区。
从事工艺制造,就需要有充足的原材料。夏人主要是从事游牧的伏羲氏定居下来而形成的群族,不太擅长工艺制造。然而,并非所有共工氏都选择逃走,也有相当部分人加入了夏人的阵营。在中原地区掌握了成熟的青铜冶炼工艺后,对原材料的需求剧增,巴蜀与中原王朝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了。
三星堆出土了大量精美的青铜器,这就表明在商朝以前,巴蜀人就掌握了高超的青铜冶炼、铸造工艺。铸造这些青铜器的原料从何处来?大概就是昆吾氏从他们所控制的区域开采出来后向巴蜀地区输送的。除此之外,实在找不到其他来源。
昆吾氏被商汤灭掉后,巴蜀地区便失去了铸造青铜器原料的来源。然而,巴蜀人是通过铸造青铜器来获取财富,对这些材料有了高度的依赖,断绝材料输送就等于要了他们的命。为了获取铸造青铜的材料,他们只好向东扩张,与商王朝发生直接冲突。
这场冲突就是历史著名的“高宗伐鬼方”。很多古籍文献都记录了这场规模庞大的战争,其中影响较大的便是《易·既济》卦爻辞: “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
高宗就是指殷高宗武丁,至于鬼方,在近代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其实,只要对楚人的先辈稍有了解除,知道“陆终娶于鬼方氏之妹”,就可以推知鬼方就在楚地附近。而且,《竹书纪年》也有相关记载:“三十二年,伐鬼方,次于荆。”
《诗经·商颂·殷武》就是歌颂武丁讨伐荆楚叛乱的,这首诗一开始唱道:“挞彼殷武,奋伐荆楚。罙入其阻,裒荆之旅。有截其所,汤孙之绪……”
大家快来看:那殷王武丁多么英勇神武,率领王师讨伐荆楚。勇敢地深入敌人的危险要塞,打得荆楚队伍落花流水。平定了这场叛乱,就是成汤子孙的伟大功绩。
既然商人如此看重讨伐荆楚的胜利,我们可以确认,古籍所载的“高宗伐鬼方”就发生在南方的楚地。鬼方就在楚地的西边,长江上游的巴蜀地区。通过考古研究也发现,在殷商中期,巴蜀地区就已经进入了高度文明的青铜时代。
通过对三星堆遗址的研究分析,我们还对上古时期的鬼方有更加全面的了解。古人之所以将巴蜀称为鬼方,大概是因为当时巴蜀人所表现出来的诡异现象,大家应当从三星堆出土的青铜人物造形就可以看出来。
其实,这些诡异现象在共工氏阵营中是普遍存在的,只是在不同地区呈现出不同的特色而已。大家看看良渚遗址的神人兽面纹,再看石峁遗址的神人像,是不是觉得这些图形很诡异呢?
这是由于共工氏推崇神权,当权者通常以神的名义发号施令。共工氏被伏羲氏打败后,这些发号施令的神职人员被纷纷打下了神坛,这些诡异的现象在受到华夏文明洗礼的中原地区就慢慢消失了。
商朝以前的巴蜀地区依然是共工氏掌权,诡异现象就显得非常突出了。荆楚地区则是一个过度地带,华夏族虽然掌握政权,但鬼方依然控制神权。简单地说,鬼方很容易鼓动这些地区的人造反。
很多人都以为,高宗伐鬼方是商王朝开疆拓土、对外扩张。其实不然,他们是维护自身利益,抵御外来侵略。商朝的军队要想进攻巴蜀地区的鬼方,必须越过大巴山,或者走长江水道。大巴山因地势险要难以行军,走长江水道更是逆流而上,对商朝军队很不利。相反,鬼方进攻商朝则是顺流而下,居高临下、势如破竹,十分有利。
高宗伐鬼方的军事行动,很可能就是在云梦地区的夷陵,三国时期的陆逊就是在夷陵打败刘备的。如果商王朝能够在夷陵地区以防御为主,通过慢慢的消耗来耗掉或者消灭鬼方的主力,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在这场争夺青铜资源的大战中,双方都竭尽全力。由于与鬼方友好的昆吾氏已经商汤所灭,鬼方不再象从前那样轻易地从长江下游地区获得铸造青铜所需的原料。鬼方只有打败商朝才能获得维持正常生产所需的原材料,而且由于鬼方率先进入青铜时代,他们认为自己能够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与石器和木棒相比,青铜兵器具有更强的杀伤力。
对于商王朝而言,这是一场关系到国运的战争。如果输掉这场战争,他们将与青铜无缘。在青铜时代却没有青铜可用,他们再也没有能力控制中原地区,只能退回黄河以北,甚至可能退到蒙古草原,象从前那样过着游牧的生活。
为了打赢这场战争,商王朝也是倾尽全力,根据专家对妇好墓出土的甲骨文进行研究,武丁的妻子妇好也参与了这场战争,并亲自率领士兵在前线冲锋陷阵。经过三年苦战,商朝最终取得了战争的胜利。鬼方似乎是低估了对手,他们的对手已经不再是使用木棍和石头的游牧民族,而是同样能够制造青铜兵器的商人。
共工氏在长江沿岸经营了数百年,甚至数千年,有着比较浓厚的文化基础,鬼方在长江中游依然掌握神权,通过以利相诱,相关方国很容易反叛商王朝。商王朝从成汤立国到高宗时代,肯定也是吃尽了苦头,如果不将这些反叛方国背后的力量彻底,这些地区就永无安宁之日。
在打败了鬼方,商王朝决定将鬼方的反叛势力连根拔除,而历史的发展正是如此。通过三星堆考古研究表明,这场战争之后,巴蜀地区的青铜文明就此而终结。
通过对祭祀坑进行分析,巴蜀人的祭祀传统并没有多大变化,就在距离三星堆约40公里就有一处晚商兴起的金沙遗址,这里出土的器物与三星堆有太多相似之处,研究表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同样崇拜太阳与神鸟,他们与三星堆共享同一套神权价值与信仰体系。
然而,这里出土的青铜器无论数量大小还是规模远不能和三星堆相比,而且这里的青铜器变得小而轻薄,商周期间的青铜立人高度仅19·2厘米,还不到三星堆青铜大立人像(260·8厘米)的十分之一,这就说明越往后期,青铜资源就越来越少。这么小的青铜人,很可能还将早期的青铜器熔化后重新铸造而成的。
由此可见,商周时期的巴蜀地区并似乎没有受到外族人的入侵,商王朝是如何改变巴蜀地区的文明进程的呢?还有,巴蜀归顺商朝后,鬼方的势力为何会出现甘肃、陕西等西北地区呢?
在现在看来,古人的一些做法相当残酷,但为了王朝的稳定,似乎也只有这样选择。比较成功的统治者在为了分化、瓦解敌对势力,总是喜欢在对方阵营拉一帮打一帮,比如高辛氏帝喾就是拉吴回打卷章,又如成汤对付昆吾族时拉拢彭祖,卷章和吴回、昆吾和彭祖都是兄弟。
商王朝在打败鬼方后,便可以挑选部分俘虏放回去。当然,放人也是有条件的,他们必须将鬼方贵族的亲属以及各类能工巧匠捉起来送到商朝,当然也包括所有的青铜器,总之,凡是贵重的东西都成为商朝的胜利品。
当然,商王朝也会派军队跟随。不过,他们不再需要承担作战任务,而是到鬼方接收胜利品的,真正承担作战任务的是被放掉的鬼方俘虏。
大规模的抓捕行动肯定会惊动各方,鬼方的贵族知道有人要抓人,还要抢夺财物,他们自然要逃跑,逃跑前便会将贵重的东西藏起来。这些东西在埋藏了三千多年后,现在终于重见天日,这就是在三星堆出土这些青铜器。
我们所能看到青铜器基本上是祭祀用品,鬼方人所铸造出来的青铜器绝对不会局限于这些用品,产量最多的应当是武器和生活用品,只是这些东西都被他们随身带走了,祭器因为特别笨重、不便于随身携带才会埋在地下。他们埋下这些东西时,肯定幻想着哪一天能够杀回来,找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是他们走后,再也等不到这一天了。
鬼方都已经天翻地覆了,那些效忠于贵族的人为了逃避追杀,只好逃出巴蜀,逃往甘肃、陕西等地方,成为后来的鬼方。我们所能够了解到的鬼方,大概就是这些人,真正的鬼方却是三星堆文明的创造者,不然的话,如何有与商王朝一较高下的能力?
至于被抓住的肯定是特别重要的人物,最后被送到了商王朝。鬼方的贵族在跟自己的子女见面后,自然知道国内所发生的一切,就算放了他们,他们也不想回去了,以后便死心塌地地做商人的臣民。
商朝青铜器的纹路、风格与三星堆出土的青铜器有相似之处,我们有理由相信,商朝铸造青铜器的工匠得到鬼方的传承,或者说,某些青铜器就是鬼方的工匠根据商朝贵族的意愿铸造出来的。
被放回来的俘虏就成为了鬼方的统治者,作为俘虏是没有与胜利者讨价还价的条件的,他们必须按照商朝的意愿,与商朝定下新的贸易规则。巴蜀地区既没有铸造青铜的原料,也失去了铸造青铜的能工巧匠,曾经辉煌一时的三星堆文明就这样突然中止,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因此,“高宗伐鬼方”就是一场争夺青铜资源的战争,失败的鬼方由青铜时代被打回到石器时代。商王朝作为胜利者,不仅垄断了青铜资源,还得到来自鬼方的能工巧匠,商朝的青铜铸造进入了辉煌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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