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命的罗广文
在蒋介石的西南防卫部署中,罗广文的第15兵团是作为机动兵团,驻守在四川北部的南充、大竹、达县一带,防备解放军从北面入川。
可让罗广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第15兵团真正正正地成为了一支“机动部队”。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第15兵团北上、南下、东进,走了上千公里的路程,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一样撞过来撞过去,最后又奉蒋介石之命回到了重庆。
1949年8月,此时距离第二野战军发起西南作战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但在陕西西部与南部地区,第一野战军已经开始向胡宗南部和马家军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逼得胡宗南被迫率军退守到秦岭一线,马家军也退往河西走廊一带,回守兰州、西宁、银川。
胡宗南部后撤后,在甘肃南部的甘南地区形成了一个防御上的缺口。蒋介石担心解放军会趁机由此入川,截断胡宗南的退路,进而攻击四川地区。因此,他命令罗广文率第108军和第110军开往甘南一带防御。
9月中旬,驻守在南充的罗广文接到蒋介石的命令后,没有找借口推脱,很快率领第108军和110军向着西北方向行进。
10月中旬,罗广文率部到达绵阳,正打算按预定计划继续向川西北前进时,蒋介石新的命令又来了。
此时的蒋介石忽然发现,解放军很有可能要从东南方向的贵州入川,所以他改变原来的想法,命令罗广文由北上甘南改为南下贵州,到贵州北部的桐梓、娄山关一线布防,阻止解放军从四川东南方向迂回攻击重庆。
从地图上看,以重庆为中心点,绵阳与娄山关正好来了个大掉个。一个月内,从北上甘肃改为南下贵州,烈日炎炎的天气和行军让第15兵团吃尽了苦头。
从四川通往贵州的公路上,国民党第108军的行军就像放羊一样,三五成群的士兵歪戴着帽子斜挂着抢,热得不行的时候就解开上衣扣子敞开怀,懒散地向前挪动着。
看到手下的部队是这样的状态,别说军长、师长们忧心忡忡了,就连罗广文这个兵团司令也是坐立不安。一边担心不能按时到达娄山关,耽误了蒋介石的作战部署,一边担心逼紧了士兵会哗变,更是得不偿失。
“顾长官,请尽快安排汽车支援。现在天气炎热,我兵团行军速度大受影响。照目前速度下去,肯定无法按时抵达预定地点布防。”无奈之下的罗广文只好打电话向顾祝同求援。
11月初,第108军239师从重庆附近渡过长江后,国民党国防部调来的汽车兵团终于到了。于是,239师作为先头部队乘坐汽车,到达桐梓东北的娄山关布防。其他后续部队在罗广文的催促,加快速度步行南进。
11月中旬,108军后续跟进的两个师行至重庆东南方向的綦江。此时,第二野战军第3兵团的主力已经突破了宋希濂部的两道防线,进至川东的武隆、南川、綦江一线,“川东防线”即将土崩瓦解。
眼看着自己精心构筑的“川东防线”濒临崩溃,蒋介石慌了手脚。由于战前判断上的失误,蒋介石将重兵部署在了川北一线,这让脆弱的川东防线不堪一击。
川东防线被突破后,西南国民党政权的中枢所在地重庆,就暴露在了解放军的兵锋之下。但蒋介石并没有在重庆部署固定兵力设防,于是他急忙调动所剩无几的机动兵力前来护卫重庆。
罗广文的第15兵团不幸又被蒋介石盯上了。国民党国防部急令他率部由进军贵州改为东进南川地区,增援正在溃逃的宋希濂部,阻止解放军西攻重庆。
接到命令的罗广文已经彻底无语了。此时,他手头仅有第108军的三个师和第110军的一个师,共四个师的兵力,可以去南川地区执行防御任务。但这点兵力,对于全线崩溃的东部战局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在长达上千公里的行军后,疲于奔命的第5兵团行军速度越来越慢,行军队伍越来越长。不堪忍受疲劳的士兵纷纷逃跑溜号,拉也拉不住。加上在向南川东进的路上,亲眼看到了宋希濂部惨败的景象,使得整个兵团本已动摇的军心和低落的士气,愈发得沉重。
綦江会议
无论怎样,罗广文还是勉勉强强带领着第15兵团执行了国防部下达的命令。
綦江位于川东地区,东邻南川区,西连江津区,南接贵州省习水县、桐梓县,北靠巴南区。行军至此的罗广文,召集师以上军官开会,讨论接下来的作战问题。
“诸位,委员长和顾总长多次来电,严令我部火速增援乌江一线的宋主任部。大家有什么想法吗?”看着因长途奔波而脸上尽是疲惫之色的部下们,罗广文的神情也非常的沮丧。
没有人说话,如此折磨人的行军让众将领早已苦不堪言,手下的士兵是什么状态他们也是十分清楚。此刻的他们不知道从何说起。
“司令,卑职以为:宋主任的10余万大军都不能阻挡解放军西进的攻势,我们这丁点部队前往,无疑于螳臂当车,不是白白去送死吗?”还是有一位师长壮着胆子发起了牢骚。
“属下斗胆,认同这位同仁的看法。”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言引来万众鸣,当即有军长接着说道:“据我所知,解放军来势汹汹,已连续攻克我军两道防线,士气爆棚,人多势众。而反观我方,虽号称有4个师的兵力,这两个月跑了多少,想必诸位也都清楚。”
“对,没错!我部士兵大多数是新兵蛋子,战斗力如何不言而喻,根本不可能是解放军的对手。司令,您可要三思啊,不要让我们这些跟随您多年弟兄,重走了宋主任的老路呀!”更多的人附和道。
会议的最后,众将领们难得达成了一致意见:现在的4个师兵新、装备差、逃跑者众多,根本没有与解放军一战的能力。此次奉命前往川东一线,很大可能是被推出去做了炮灰。所以,目前的策略应该是相机行事,保存实力,伺机另谋出路。
11月下旬,罗广文派遣第241师推进到白马山布防,将第239、242和111师集结于南川一带。在南川城设立第108军司令部和兵团前进指挥所,而将兵团司令部设在了重庆市郊的南温泉,远离了前线。
来了一名日本战俘
罗广文刚刚将兵力部署完毕,身在重庆的蒋介石就派他身边的侍从胡伟达,带着他写给罗广文的亲笔信,陪同日本侵华时的华南派遣军参谋长斋藤来到了南川,帮助策划防御作战。
斋藤原是日本侵略军中的一名参谋长,1945年日本投降后转投到国民党中做事。后国内解放战争爆发,一心想建立西南基地的蒋介石,将斋藤奉为上宾。
此次斋藤抵达南川后,首先去了白马山,勘察了第241师的布防阵地,随后拟定了一个攻势防御的方案。方案的主要内容是:趁第二野战军长途奔袭和兵力分散之际,以主力部队向沿公路进攻的解放军发起攻击,逐个进行击破。
身上流淌着好战血液的斋藤,双手沾满了中国抗日军民的鲜血,此时却耀武扬威地叫嚣着要消灭解放军。他全然不顾罗广文兵团的现状,除了进攻还是进攻,把罗广文恨得牙疼。
在罗广文的眼里,斋藤就像一头角斗场上的公牛,毫无顾忌地就是要进攻。这个近乎自杀的方案根本不可能实施,但罗广文又不能否决,只好表面上嘻嘻哈哈地应付。
好不容易胡伟达和斋藤走了,罗广文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怒火。
“委员长这是脑子烧坏了,还是被解放军的攻势吓糊涂了呢?难道中国没有人了吗?派了个恶心人的战俘,在我这里指手画脚。我看那,委员长是要把第15兵团往死里扔,非把这点家底拼光才算完活!”罗广文对108军军长李伟勋说道。
“司令你放心,他弄他的,我还是按照咱们定的原计划行动,将241师分散开来放在一线,其余部队就留在南川,随时准备向安全方向转移。”李伟勋接道。
自此,川东一线时不时有胜利的战果上报到重庆的国民党国防部和蒋介石、顾祝同。殊不知,这些胜利都是罗广文和他的军长、师长们杜撰出来的。
一语成谶
11月24日,南川市。
第20兵团司令陈克非从白马山溃退了下来,在这里见到了第5兵团司令罗广文。此时的陈克非损兵折将,早已没有了往日身为蒋介石嫡系的傲气,把“兵强马壮”的罗广文部当作了救命稻草。
而在罗广文的眼里,看着原本趾高气扬的陈克非,变成了今日如此落魄的模样,心里既有幸灾乐祸,也有忧心忡忡。
一个是嫡系,一个是非嫡系,两个司令官的见面,并没有擦出多大的火花。见面后聊了短短数句,话不投机的两人陷入尬聊阶段。就这样彼此寒暄了些许后,便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离开南川后,身边的参谋对陈克非说道:“我看罗广文的部队,一溜的新毛巾、新帽子、新皮带,全是新兵蛋子。这样的部队能扛得住解放军的攻势吗?”
坐在吉普车上陈克非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新兵蛋子有新兵蛋子的用处。尽管打仗不行,但他们顶上去,我们不就有时间来喘息休整了吗?”
“再说了,罗广文如果败了,对我们是有利的。那样的话,我们回重庆也好向委员长交待。法不责众,人人都如此,从反面来说:是解放军太厉害了,而不是我们不行!”
陈克非一语成谶,两天以后,第二野战军第3兵团第11军向白马山防线发起了进攻。罗广文的第108军241师一个团阵前倒戈,当场起义,另外两个团被解放军击溃。
于是,第108军全线后撤,罗广文也率领兵团前进指挥所紧急由南川撤往南温泉司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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