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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过年了

最近两周不要约我。

昆明某城投公司的朋友告诉我,上周五他们接到通知,要把之前政府欠他们的债务明细,在月底之前报给市里,然后市里再报省里,最后汇总到财政部。这段时间,周末都在乱这个事,天天开会,提前收到风声的供应商们也天天围着他。

他说,2027年是决策层明确的地方隐债化解截止时限,具体地说,是不得晚于2027年6月底,但再怎么拖:

2028年之前都得完成。

隐债,主要就是城投公司的债务。

每家城投公司的上报进度不完全一样。

云南某大型国企旗下某项目公司的李鑫告诉财哥,根据集团要求,需确保政府拖欠企业账款在10月22日前全部录入财政部的全口径债务监测系统,相关主导直管部要确保两件事:一是确保债权数据准确;二是告知甲方联系当地的工信厅、财政局、发改委,确保当地政府部门把债权录入系统。

他说,集团层面的债务也在集中上报,但具体情况就不太清楚了。

该项工作填报主体为:各级地方政府及其部门,地方全额拨款、差额拨款、自收自支事业单位,地方国有独资、全资、控股和实际控制国有企业,以及承担地方隐性债务的其他法人主体。

新一轮化债,云南开始动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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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鑫看了自己所在公司的一大张表,政府欠他们的应收款,前前后后加起来不少于5个亿。表里也没有区分欠款年限,就只是统计所有的债权金额。

按他的话说,哪怕只能收回来一两个亿,就能给公司解决很多问题,至少可以:

补发不少他们被拖欠的工资。

还有一大堆下游供应商,“他们一直虎视眈眈的”,欠他们的,也基本是以前的。今年,公司谈了很多项目,但落地的很少,原因就一个:担心收不到钱。

曲靖某城投公司的何子旭也收到了通知,这几天曲靖各企事业单位、镇街道,都在向财政局报送全口径债务表。

作为当地的核心城投公司,政府差他们的钱也有好几个亿,期限长的有五六年,短的也有一年左右。

表格里需要填的内容也极细:单位性质、拖欠企业名称、债务类型、是否是政府投资项目、是否纳入预算、项目名称、合同签订日期、项目开展情况、是否结算审计、竣工结算日期、应付金额……不一而足。

其中,已竣工的项目会被优先考虑结算。但何子旭认为,这次全部解决之前历史欠款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还是得需要更多时间来解决。他们公司被拖欠的款项主要来自于:

市政基建和公共基础设施项目。

2

李鑫很能理解下游供应商们的苦衷,没有人愿意欠别人,但他们也被别人欠着。

老六是一个钢材供应商,从去年到现在,都在找甲方催前面几年的旧债,只是一直不理想。他忍不住了,今年起诉了两三家甲方爸爸。对于欠他最多的国企,他还一直下不了狠心:

五六年了,回款才60%~70%。

被整怕了,今年他全面调整公司的策略,不轻易接看上去很美的工程,只在乎两点:一是只接预付款能到位的项目;二是只接现金流明显的项目。

跟地产相关的是肯定不碰,侧重于物流园区项目。所有项目都追求薄利多销,有跟甲方直接对接的项目,也有中间商的项目,但都要求有20%~30%的预付款,然后每一个进度款都严格要求对方及时兑付,这一部分要达到30%~40%的比例,到尾款阶段,所有回款要控制在95%以上。

实操下来,效果不错。

反正不再像以前,某大型国企承诺给他的账期是三个月到半年,但最后往往一两年都拿不到。现在宁愿利润低一点或放弃,也不会再轻易垫款。以前为了每个平方多赚一二十块,结果连本带利把自己套进去的傻事:

再也不会做了。

老六今年做了三个大的项目都是物流项目,在磨憨、瑞丽和昆明,为项目的厂房建设提供钢材料。

加上前几年的账,他总共被拖欠了差不多2000万。这个数字在他这个圈子里,并不算大,因为他们做的还只是整个供应链中的一小部分,占比可能只有1/5~1/6。

谢玉成所在的项目公司也被拖欠了2000万左右。

公司承接的是某重点大型基建项目的其中一个标段,建设初期还算正常,去年每个月中旬左右,还能及时拿到钱,但走到建设中期就不行了。

因为原本用于工程的钱,通常会被业主挪用,不会为这个项目一直留着钱。再到后期,按期支付就更难。举个例子,这一次的计量为100万元,但业主给总包只拨三四十万,总包就只能拿这点钱去给分包。

这是一个永远一边清旧账、一边增新账的循环游戏。

以上面所说的三四十万为例,这笔钱不会全发给工人,先要支付其他硬成本,比如大型机器设备和原材料的添置、食堂供应商的成本等等。

反正就是一环套一环。刚开始还能紧着最缺钱的,但时间长了,个个都差得多了,对谁偏心都不合适。

谢玉成一位干基建的朋友,这几年也被整伤心了,好几个地方都欠着他钱:

一直拿不着。

老赵的朋友大部分都处于放假状态。

之前大家都是做开发商生意的,地产不行后,被拖得没了办法,少部分同行包括他自己,以前都是几千万和几个小目标的活才接,现在连几十万的小项目也接。不为别的,就是不想这群兄弟就这么散了。如果只顾自己,早就各回各家。

大部分的同行都选择躺平,不接了,连国家级项目都不接了。

老赵也受不了了,准备起诉之前最大的金主开发商,对方画的饼终究到了吃不下的地步。另一家由楚雄某知名开发商在边境城市开发的文旅项目也欠他几百万,没招,他同意对方用房子作为抵押:

好歹有实物。

和前面几位不同,他的重仓在地产行业,且全是民企,感觉这次清理中小企业欠款也轮不到他,他内心毫无波澜。

3

所有的一切源于中办和国办近期印发的《关于解决拖欠企业账款问题的意见》,尽管近年高层就不断强调要解决这个问题,但在有了财政部明确表态的财政增量政策加持后,一切才变得可能。

10月13日,财新披露了正在程序中的后续相关增量政策规模可能大于5万亿、更可能的数字是三年发行6万亿元国债,其中用途之一是支持地方化债后,市场预期开始转好。甚至还有不少说法是,实际数字很可能超过10万亿。

不管具体是多少,但有一点基本可以明确,这次的6万亿是国债,而非地方债:

这是和以前最大的区别。

也就是说,本次地方隐债置换,相当于把化债的压力由地方转移至中央,后者进行部分兜底。

事实上,中央为地方解困从去年就已经开始。

去年,全国增发了1万亿国债,用于支持灾后恢复重建和提升防灾减灾救灾能力。据媒体统计,截至今年8月1日,已披露增发国债资金已覆盖全国30多个省市,总金额超万亿元。其中:

云南争取资金支持居全国前列。

数据显示,截至今年7月10日,国家共下达云南省605个增发国债项目、总投资近千亿,达到了855.5亿元。截至6月底,项目己全部开工建设。

一众省市中,大多都在百亿以上。最少的是江苏,仅11.29亿元。

而云南的项目,又主要用于水利和高标准农田建设项目。

只是这次不同,指向很明确,就是主要用于化解地方政府的隐债。

老六说,希望这次清理中小企业欠款尽快落实,大家都拖不起了。说白了,还有一百天左右:

就过年了。

(文中所涉人物均为化名)

部分资料参考来源:梧桐树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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