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督导老师是Jeanne老师。

*本期督导内容来自曾奇峰心理工作室-有弥联合心理咨询师内部团督,经过改编,隐去了来访者的个人信息,督导文章主要用来交流与学习。欢迎投递简历加入有弥联合心理,参与我们的内部督导。

心理咨询的过程中,与设置有关的议题是需要格外注意的。尤其是精神分析取向的治疗工作,时常因维护设置而被人理解为不知变通、不近人情。

我们也在往期的督导文章里谈过设置的意义,以及为什么咨询师和来访者都需要一起维护设置。除了与父性功能有关的象征意义外,来访者对设置的种种反应,本身就是需要咨询师关注的潜意识语言。

精神分析是针对潜意识工作的,那么,所谓的在象征层面思考,是一种怎样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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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置与婴儿化感受

为什么心理咨询要坚持严格的设置?比如来访者得在每周固定的时间来,并且按时离开,也不能随意增减时长,不能在想见咨询师的时候马上预约见面。

Jeanne老师说:“因为在这样的设置下,我们才能真的理解那些来访者想在和咨询师的关系中去探索的婴儿化感受。这些婴儿化的感受包括依赖的感觉、敌意的感觉、嫉妒以及被抛弃的感觉。”

要知道,心理咨询的目标并不是使来访者感到舒服。比如,焦虑的来访者希望咨询师帮自己不再焦虑,但这不能成为咨询的目的,因为焦虑的反面不是不焦虑,而是咨询师帮助来访者一起发展出能够涵容焦虑的能力,能在强烈的焦虑感来袭时还能抱持住自己,使自己的心智功能不崩解。同样,对其他种种痛苦的感受也是如此,咨询师并没有一键消除这些痛苦的魔法,咨询师做的,是和来访者一起体验,一起思考,看到这些体验是什么,为什么,最终如何转化或升华这些感受。

曾有一位精神分析师说,很多时候来访者的防御机制是不够成熟有效的,他们沿用早年的比较原始的防御机制来应对很多问题,十分力不从心,会有很多冲突。如果来访者能发展出更为成熟有效的防御机制,这会对应对冲突很有帮助。此时有位学员提问:“咨询师应该如何做?是不是把来访者原始的防御机制替换成更高级的?”这位精神分析师哈哈大笑,他说没有人能替代别人完成人格和心智发展的任务,这件事只能来访者自己做,咨询师能做的是和他们一起思考,帮他们看见内在固有的模式,并理解这一切。

也就是说,咨询师不会为了让来访者感到好受,感到被照顾而随意更改设置。相反,来访者对设置的反应,以及与设置有关的举动,都是与潜意识有关的表达。

比如,在面对面的咨询室里,会为来访者准备的也许就是饮用水和纸巾。更为严格的培训里,连这些都不会准备,只提咨询的空间。除此之外,咨询师不会给来访者任何礼物,不会送来访者生日礼物、食物或节日贺卡。提前来的来访者,在等候室里等候时也没有任何额外的照顾。如果来访者对此不满,不高兴,咨询师会在象征层面与来访者的感受工作,会诠释来访者对边界,对父性功能的不满或愤怒。

同样的,接收来自来访者的礼物,也有设置。有的机构会规定不允许接收来访者赠送的贵重的礼物,比如酒、手表等,但是例如一小盒巧克力这样的小礼物是可以收下的。重要的并不是接收或不接收,而是咨询师需要在咨询中诠释礼物的意义。来访者为什么想要送咨询师礼物?这份礼物在象征层面的隐喻是什么?

这样的思考,是在潜意识层面工作的方式。很多时候,行为,是来访者的投射,咨询师要做的是思考如何诠释这些行为,如何在潜意识层面理解这些行为,而不是按照来访者的投射去见诸行动。正如来访者在咨询里讲述的内容,咨询师需要思考这些话背后的意义,而不是只倾听表面的语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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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断”的潜意识语言

比如,咨询中的取消或中断,这是与设置有关的举动,也是非常值得关注的举动。如果把心理咨询当成一段旅程,来访者因为其他事被打断这段旅程,我们需要思考的不仅仅是现实层面的不得已,而是中断带来的婴儿化移情。

被迫中断,会让来访者内在的婴儿体验到被忽视、被抛弃的感觉,来访者似乎被迫进入一个糟糕的情境中,表面上看是来访者选择了中断,但来访者内在婴儿化的部分或许体验到的是自己是被拒绝的那个人,自己是被某种压力或感觉推入了和咨询师分离的处境里,使得自己不能继续用咨询去照顾自己婴儿化的部分。

咨询中出现的任何取消,都需要被关注和诠释。咨询师需要诠释,来访者取消某一节或某一段时间的咨询时,咨访之间发生了什么,来访者婴儿化的部分发生了什么,来访者是否在通过取消咨询把那个婴儿化的部分投射给咨询师。

Jeanne老师分享了一段案例。曾有位来访者的前任咨询师意外去世了,事发很突然,咨询师也并没有事先安排过遭遇突然中断的措施。因此,来访者在和第二位咨询师一起工作时,经常会不打招呼就缺席咨询,并且来访者对自己的缺席没有任何解释,也不表达任何歉意。在这个场景里,第二位咨询师很清楚地意识到来访者的举动是在投射什么,来访者把被抛弃的愤怒和恐惧投射给了第二位咨询师,来访者需要这位咨询师一次又一次地帮他抱持这些感受。

因此,来访者通过某些行为去贬低定期、规律治疗的重要性时,这些行为其实是来访者内在冲突的一种重复,也是来访者在试图表达某些内在感受的重要性。这些感受渴望被看见,被照顾,但无法被言语化,于是用行为投射给咨询师。

咨询师需要思考定期治疗的重要性,需要在治疗中搭建起稳定的结构。并且咨询师需要考虑种种意外状况的发生,当遭遇突发状况时,自己的来访者该怎么办。这一结构的本质,是认为来访者的情绪和情感生活是非常重要的,通过这个结构能给来访者带来安全感。

很多青少年来访者案例里,因为家庭或学校的原因不得不中断、暂停咨询的现象发生的比例相对更高。这些中断,有时是在表达某个家庭的动力,表达这个家庭认为咨询对孩子而言没有那么重要;有时是在表达,或许在这个家庭中情绪、情感是不重要的,学习、成就才是重要的。如果这一幕出现在咨询工作中,咨询师不该听之任之,不该自动认领家庭分配给自己的任务,被放到某个家庭的脚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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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导老师Jeanne正在通过视频会议进行督导

内在暴怒的感受及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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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在暴怒的感受及幻想

正如本次案例中的青少年,在成长中经历过几次重大的分离,这些分离会使孩子积累很多愤怒的感觉。在咨询中,又一次因为现实原因不得不暂停咨询,而在此前的咨询中来访者体验到了一些好的感受,也有了积极的变化,却在此刻又要经历分离。来访者开始有一些消极的行为,似乎试图把愤怒的感觉带到咨询中来,同时也将愤怒的感受隐藏在谈论的内容里。

这些过去与当下混合在一起的愤怒,在内在形成一种暴怒的感觉。有时,暴怒会在睡梦里出现,有时会在无意识的幻想里出现。来访者愤怒的部分会攻击整个生存的环境,也会攻击照料自己的客体。现在咨询师也在移情中成为了一个照料性的存在,来访者也会有攻击咨询师的冲动。

带着这种与分离、剥夺有关的暴怒的感觉,来思考咨询的设置。每周一节咨询,每节50分钟,咨询结束后会有一周的时间见不到咨询师。来访者内在因为分离和严重的被剥夺的体验,形成了一部分脆弱的自体,来访者进入咨询时是带着这部分脆弱的自体而来的。但咨询的设置告诉来访者,在两节咨询中间他需要自己来支撑,咨询结束后咨询师仿佛把来访者丢在了非常寒冷和严酷的地方。很可能在来访者会在两节咨询之间积累大量的愤怒感觉,这些愤怒会抹杀掉咨询师带来的好体验,转而变成一种丧失的痛苦感受。

这时,咨询师关注的重点将不再是思考外在现实中的家庭情况,而是思考来访者被丢弃在极其寒冷之地的糟糕感受,以及思考如何在两次咨询之间帮助来访者维系与咨询师之间的连接,如何照顾来访者在的极其匮乏的小孩。

面对内在极度匮乏,有很多被剥夺的体验,并且有暴怒的感觉,有毁灭的欲望的来访者,咨询师需要同时谈论来访者大孩子的部分,以及那个愤怒受伤的小孩的部分。如果不能同时谈论这两个部分,很可能会强化来访者破坏的幻想。比如,一个边缘人格障碍的来访者冒出了要摧毁自己的家园的想法时,他会非常焦虑。如果只谈论来访者对家庭的恨意,来访者很可能会在生活里有非常多见诸行动,会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恨。因此,在咨询中我们需要把这些愤怒和恨意带回到咨访关系中,同时关注来访者身上的两个部分,能帮助来访者区分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想。

咨询师和来访者身上有功能的部分,长大的部分一起协作,去照顾和发展在治疗中出现的新的“生命”,咨询师需要在咨询中成为这个新“生命”的父母,能够让来访者生长出来的新的部分拥有不同的成长方式,获得理解,面对自己的攻击性,这一切能使来访者在咨询中获得被照顾的感觉,以及自己的敌意不会被批评而是被接纳,这些感觉都会使来访者获得一种内心得以被理解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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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青少年咨询的评估方法

与儿童青少年一起工作是很有挑战的。Jeanne老师强调了与儿童青少年工作时评估的重要性。

完成前几次的初始访谈后,咨询师需要思考对这个家庭的概念化是怎样的,对这个家庭的系统和家庭中的关系分别有怎样的理解。同时,需要思考这个家庭中有力量、有优势的部分是什么,此处的思考是在理解家庭中保护性的部分是什么,是否家庭有能避免躯体暴力的功能,以及家庭中具有可理解性的部分是什么。最后,还需要思考家庭成员之间受损的关系,他们之间是什么导致了关系连接出现了问题。当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受损,每个成员又是如何照顾自己的。

接下来,咨询师还需要思考来访者本人,思考来访者跟家庭中每个成员之间的连接的性质分别是怎样的。如果来访者和现实中的(非内在世界的客体形象)家庭成员关系受损时,他会做些什么来保护什么?

初始访谈后,需要很多思考,这些思考非常重要,是咨询师理解来访者及来访者所在家庭的重要途径。

儿童青少年心理治疗,与成人治疗有一个很大的区别,那就是儿童青少年治疗需要做父母工作。这也是很多青少年案例遇到的困难,因为有的家庭中的父母不愿意配合治疗,希望咨询师只和孩子工作。我们也需要理解这类父母拒绝父母工作的动力是怎样的,他们也许不想思考他们是需要理解孩子,满足孩子的情感需要,当孩子出现问题时,父母很容易认为自己会被批评,被咨询师评判。

因此,咨询师需要让父母了解到,父母工作的目的是咨询师和父母结成治疗联盟,认识到家庭中的每一个人都需要针对出现的问题来工作,而不仅仅是孩子需要面对这些问题。同时,咨询师需要为每一对父母都找到适合他们的沟通方式,让父母意识到他们需要理解孩子的需要,需要关注孩子的情感需求。咨询师也需要有坚定的位置和信念,即使见到父母很困难,让父母意识到是自己的模式导致孩子生病更困难,也仍然需要积极地寻求触达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