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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我和我的家乡》剧照 图源网络
他乡遇老乡，有多少乡情故事令我难忘
文/潇湘棋客
国人重乡情，“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就是在异地遇到老乡时的形象描述。异地他乡又是模糊词，因而老乡的定义很是灵活宽泛，比如出了省，同省的互为老乡；出了市，同市的互为老乡；出了县，同县的互为老乡……
无论如何，在他乡遇到同省同市县的人，乍见之时总会让人顿感亲切，当然，往来次数多了，彼此了解深了，感受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但有一点基本可以肯定，那就是彼此之间发生的故事，会记得很久。
11月18日至21日，我故地重游。事先和到达后，无论跟昔日同事还是众多老乡，我都没打招呼。24日，在朋友圈见了我记述其间趣事的一篇网文后，一位同市老乡在朋友圈评论区抱怨：“成哥回XX也不说一声啊！”
我自然读得懂抱怨声中传递的乡情，彼此交往中的点滴往事也被唤醒，比如他作为同市老乡群的群主，曾多次组织老乡到我的陋室下棋打牌，饮酒品湘菜；我退休返乡的前一年，陋室被强拆，他主动让出市政府刚分配给他的一套崭新人才公寓，以明显低于市场价的租金让我有了安身之所……
我在那座浙南县级市前后生活了18年，其间结识的老乡，撇开一面之交忽略不计也有数十，你来我往中发生的故事，何止上述几个呢？
网文篇幅有限，撷取尤其让我难忘的三个吧。
春运火车发车在即，我在候车大厅望眼欲穿
2001年1月20日，农历腊月廿六，结束在那个“我人生中的重要驿站”——我1999年发在《中华新闻报》上一篇文章的标题，那时完全没想到它会成为我的第三故乡——两年的应聘工作后，踏上了归程。
那时“驿站”还不通铁路。我从“驿站”赶到地级市火车站时是9点40分，只见车站内外人如潮涌，虽然手中无票，但我一点也不慌，因为四天前报纸上披露已有4000民工因买不到票而滞留时，在地级市一家报社当编辑的老乡就帮我订好了10点30分那趟车的卧铺票。先天晚上我已跟他电话约定，次日10点他送到车站来。
到候车大厅里看了看，人太多，为便于老乡找，我就拖着一只背包一口箱子返回站外徘徊，随后到公用电话亭拨打老乡的BB机，不料三次传呼过后依然不见他的回应。
一不留神擦肩而过了么？我返回候车大厅，按照事先约定在检票处等老乡。
五分钟过去了，又一个五分钟过去了，仍旧不见老乡露面。我开始慌了，顾不上体面不体面、斯文不斯文，一边紧张四顾，一边扯破嗓子喊他的名字，全无回应。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里暗骂：“XX，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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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前，一个湖北准老乡领着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找到我，说他是我的老乡，汨罗人，从8341部队退伍后出来找工作，听说报社正在招记者就陪他来试试。准老乡曾见过我身穿汨罗报社5周年庆典字样的T恤，以为我是汨罗人，却不知那只是我1998年在汨罗参加省县市报年会时的纪念品，穿到他乡只是为了更好地找到老“湘”做个移动广告。
帅小伙爱好写作，站岗放哨之余写个不停，曾在军报及行业报发过若干篇。退伍之初，他甚至经其父威名曾如雷贯耳的老乡任女士介绍到某行业报社短暂工作过，终究却仍旧回了老家，不再适应农村生活后再度外出闯荡。
虽非同县同市，终归是同省老乡，能帮忙的我理当尽力而为。我粗粗浏览一下他的见报稿后带他去复印身份证和毕业证，领他到办公室报名登记，并跟主任说他的文笔不错……
四天后，老乡到报社打听进展，主任告诉我们，报社忙着应付市里的机关作风教育，招聘考试很可能延迟到下周。老乡满脸失落与焦灼，我留他在食堂吃过中饭后，建议他去也在招人的地级市一家报社，先找摄影部主任，那是我的前同事，跳槽了的东北小伙。我给东北小伙打电话，恳请他在老总面前美言几句，留下我的老乡。“东北人都是活雷锋”歌不虚传，“活雷锋”满口答应。
他去了，三天后又来找我，兴奋地说老总看过他的资料，让他实地采访写稿后比较满意。他有四张在行业报所编版面的原件还在我这边报社，想拿去给老总看看，因为报社正缺编辑。于是我又领他到办公室，借口复印让主任把他的报纸原件抽出来，他拿到手后急急忙忙往回赶……
他不负我望，应聘成功。临近年关得知我正为返乡“一票难求”而犯愁时，他主动揽下难活，表示一定替我想办法买到票，以报答我对他的“知遇之恩”……
这才有了我骂他“忘恩负义”……
眼看离发车时间仅剩个位数，绝望之下，我强压怒火开始向车站执勤人员询问改签事宜。
10点25分，老乡终于出现在大厅门口，一进门就紧张地扫视，听见我的叫喊后赶紧一溜烟跑过来。我气急败坏，拿出表让他看时间，他一边说没来过火车站，找不到检票口，一边帮我提包往前冲。在检票口他被拦住，我已顾不上把他的应聘资料退还他，把票款给他，慌不择路冲向最近的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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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不过分把钟，绿皮火车开动，而我已是大汗淋漓……
到家的第二天中午，我给老乡打电话，他正巧守在电话机前值班。我为那天的恶劣态度向他道歉，并告诉他过年后马上把他的应聘资料和车票钱寄过去。
老乡再三表示两样都不用寄了，并自我检讨，那天他也太疏忽，早上起床迟了，赶车实在太匆忙……
要紧事在身，怎么会恋枕？
年后收到我寄给他的钱和资料时，他给我打电话，开心之下终于揭开谜团：他交了一个在下辖县法院工作的女友……
呵呵！世人都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原来冬宵也是的。
结清印书款两天后，老板付我1000元“回扣”
10年后，在湖南老家过完春节，我带着父亲回忆录手稿踏上返回第三故乡之路。行前我与大哥商定，把父亲的回忆录印成书，让亲人看看他的多难人生；那一年恰好是父亲去世十周年，印书也不失为很好的纪念。
之后的日子里，我利用业余时间断断续续把手稿录入电脑，并反复校审，做完这些后又写序，请报社美编空闲时帮忙排版，请原先在报社当摄影记者后下海自创文化公司的朋友安排手下员工设计封面。
做上述事情的同时，我也在考虑，找谁来印呢？
报社有自己的印务公司，印这么一本书是小菜一碟，但也正因为只是小菜一碟，我不想前去试探，以免被拒后自讨没趣；市里小型印刷企业其实不少，只是，怎么找与谁来印都依然是问题。
机会说来就来。
随着来此经商创业的湖南人越来越多，湘商们成立商会，抱团取暖的愿望也越发迫切，那年夏天，XX市湖南商会筹备组成立，QQ群也建立起来，我这个报人虽与“商”字毫不沾边，湘人还是属实的，年纪也比他们大，那时传统媒体还有不小的影响力，商会也需要报纸为其呐喊助威，因而既被拉进QQ群里，筹备组开会商讨一些具备事务时也常被请去提点参考意见。
一来二去，我也就认识了更多的老乡老板。一位从事印刷业的株洲女老板偶然得知我想印书后，主动揽活。
与女老板通过QQ私聊过几回后，我到她的公司去实地察看并面聊，向她试探印50本如何，她建议我印100本，笑笑说印50本的费用其实与印100本差不多，这我当然理解。虽然觉得有点浪费，我还是基本确定让老乡做这笔小业务。
回到家，我通过QQ把书稿和封面传给她，告知除封面彩印外其余包括最前面7页图片在内的内容全都黑白印刷，等她大致评估后再谈价钱。
她手下的业务员查找出了书稿的几处技术性不足，逐一解决后终于到了谈价格的关键时刻，她在QQ上再次向我核实印数等情况后先给我打预防针：“有点贵！”随即报价4800元。
我正觉得这个价格还算实惠，她马上更正为5800元，说是按错了键；虽然心生一丝不爽，我还是认可了。
不料，第二天上午我去其公司签合约时，价格又变成了6400元，她称手下员工算错了页码。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尽管我顿感不快，还是不想再与她讨价还价了。160多页的书，我虽然完全不知道到非老乡手上去印需要多少钱，却依旧愿意相信乡情，况且这个价格基本也在我的心理承受范围内。
订下合约，并预付了1000元订金后，女老板夫妇请我到公司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吃了一顿饭。
25天后我接到女老板的电话，开车去拉书，看过书后整体感觉还好。虽然那天离合约写明的交货日期已延后5天，我只字未提，除去已交的订金外，把5400元现金交付女老板并送她一本书，闲聊了几句后就回家了。
我以为此事到此结束，不然。
两天后的下午，全市首家外地商会湖南商会在市区一家大酒店举行成立盛典。会散后开宴前，女老板找到我，执意退回1000元印书款，老调重弹“先算错了”，我一再推却也未拗过她，终究还是收下了。
后来我猜测，女老板不顾面子，不惜认错给“回扣”，原因可能有二：一是我给她留书时，告知在后记中列出了热心人士四人名单，只因他们费了很多力，我向他们表示衷心感谢，其中就有她……她的眼里当即就闪现出意外和感动的神情；二是那天望着我拉书离去的背影，女老板蓦然回首，意识到了我不单单是她的小客户，还是她的——老乡……
哥哥姐姐来我家过年，商会会长要借宝马给我用
转眼到了2014年初，想到自己重返第三故乡，工作正式调入报社，携家带口在此安家已近11年，哥哥姐姐却一直没见识过弟弟的另类故乡是什么模样，又想起从小到大他们对我的各种关心照顾，亲情涌动，与妻子商量后决定请他们来我家过年。
1月29日上午，农历腊月廿九，大哥和姐姐、小哥小嫂及他们从武警部队退伍不久的儿子和两个外孙女到了我家，这是母亲和父亲先后离世后极少有的大家庭团聚。
亲们来了，我却暂无工夫陪他们，大年三十也得照常上班，只能先让妻子带他们就近逛一逛玩一玩，让他们直观感受沿海城市与内陆地区的各种差异。小哥对公共自行车尤其好奇，拿我的卡带着两个不大的外孙女在街头骑车转悠，回来后连连点赞。
大年初一，我带着亲们游市中心公园，参观静悄悄的报业大楼。本准备开车分批把他们拉到市郊一个小景区去游玩，但妯娌多年未见，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要留守在家里话家长里短，侄儿也不去，如此倒也省去我连跑两趟之累。
看近处风景固然可以来回多跑一趟，去远方呢？千里迢迢而来，总不至于让亲们看看城市里更高的楼、更多的车、更醒目的广告就打道回府吧？
去远一点，一辆车就显得不够用了。
原以为这算不上问题，租车公司多的是，租一辆就行了，不料，初一下午接连找了好几家租车公司，无一不是门面紧锁，照着留在上面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均被告知已无车可租……
有困难，我马上想到的，既不是找警察，也不是找同事，而是找老乡，且一找就准！
初一晚上，我打电话给湖南商会会长，拜过年后讲困难，恳请“娘家”掌门人帮助联系一下老乡老板，看谁有闲置的小车租给我用一天。会长爽朗一笑：“成哥放心！不用找别人，我有两辆车，一辆卡罗拉，一辆宝马。你把我的宝马开去都行！”
会长是70后邵东老板，也就是前述商会筹备组组长，也正是在商会筹备过程中我有缘结识了湘籍老板中的这位佼佼者——应邀去参观他那正蒸蒸日上的新能源有限公司，并与其他湘籍杰出老板共商“会”是，多次与他们在酒桌上推杯换盏，叙湘事话乡情，在报社参与其中的首届“十佳新XX人”评选中为他和另两名优秀湘商投票，他还曾亲自驾着自己的宝马将酒后的我送回家中……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侄儿赶到离市区十余公里的会长家中接车，见了面先吞吞吐吐谈租金，会长呵呵一笑道：“成哥这是哪里话？乡里乡亲的，小事一桩，谈什么租金！你把我的宝马开去……”
一辆车去两辆车回。当然，侄儿开回的是卡罗拉而不会是宝马。
之后，我带着亲们奔赴素有“东南第一山”美誉的雁荡山，看灵岩飞渡，赏灵峰夜景，本想游完“雁荡三绝”，但看到小龙湫因久未下雨几近干涸，大龙湫这一绝就省去了……
我原以为自己断不会有“既平陇，复望蜀”的贪念，却终究没能克制。眼见夜幕早已降临而一大家子仍在景区，再说，亲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游完了山，岂能不玩水呢？
于是我又给会长打电话，申请再借车一天，会长一如既往地客气，称用个四五天也没有关系的。
正月初三，两车人奔赴百岛县洞头，侄儿开得特别有劲，因为他恰好有一位战友就是洞头人；哥嫂和姐姐也充满期待，因为那是央视春晚“钉子户”蔡明赖以少年成名的发迹地，电影《海霞》他们再熟悉不过……
电影《海霞》剧照 图源网络
不过，上了岛一游，他们印象最深刻的，不是仙叠岩大沙岙的风光，也不是侄儿的战友中午做东时各种各样的海鲜，而是他的身高。我们兄弟仨的身高都不低于一米七五，侄儿更有一米八，在他一米九三的个头面前，我们无不相形见绌。
亲们见识了《神雕侠女》中小龙女纵身跳崖的绝情谷断肠崖，领略了老电影中女民兵与敌特斗智斗勇之处的海岸风光，会长的车也总该物归原主了。初三晚上我带侄儿到会长家还车，不凑巧的是，会长不在家，他的妹夫接过了车钥匙。
虽然我在会长家附近给车加满了油，但因夜幕中没发现洗车店而未给奔波了两天的它洗个澡，另外没能当面向会长道一声谢，这两点成了我心头的遗憾。
当然，会长借车向我所传递的暖暖的乡情，我也会让它长久地留在心头。
在眼下寒冬来袭的日子，这份温暖的乡情，尤显珍贵。
作者简介
潇湘棋客：60后，湘人，属虎，天蝎座，一肚子“不合时宜”。个人公众号“潇湘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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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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