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水左岸有条支流,名叫冉溪,河水清澈见底。有一年,上头涨洪水,冲下很多黄泥土、残枝败叶。洪水退后,溪水混浊,墨黑,可以染衣,冉溪就改名染溪。小溪两岸一片萧条,人烟稀少。
柳宗元被贬水州后,在乡野了解民情,听到了这件事,他沿溪走了数十里,弄清了溪水变黑的原因,提出植树造林,固定水土,清淤泥,撒石灰,净化溪水的治理方案。众百姓觉得他的想法符合情况,纷纷出款捐粮,治理染溪。他先后翻越了六六三十六座山,带领百姓干了七七四十九天,清了二九一十八万担淤泥,撒了九九八万一千担石灰,为治染溪尝尽了千辛万苦。
可是,永州城的南霸天张绅士却乘机做起文章来了。他一贯横行霸道,把沿溪的树木伐倒建造自己的深宅大院。自家居住舒适了,沿溪水土都遭到了严重破坏,坑害父老百姓。如今听说百姓要治溪,他觉得搜刮民膏的时机到了,便大造舆论,说什么溪水变黑,是孽龙洗澡所致,要想水清,只有求神拜佛,请仙人帮忙。他在柳公治溪的同时,兴头打醮祭神,在染溪旁扎起三七二十一丈高的台子,请来七七四十九位道士,敲敲打打闹了二九一十八天道场……
染溪治好以后,恢复了清澈见底的原样。黎民百姓都很喜欢,去柳宗元家感恩谢德的人川流不息,柳宗元十分高兴,一一热情接待。
称霸乡里的张绅士却不肯认柳宗元这位贬官的账,他一口咬定染溪的变化是他祭神送走孽龙的结果,便摆篷席,开大会,庆祝胜利。特别可恶的是:他竟不顾百姓的反对,在溪旁立了一块石碑,书“冉溪”两个大字,把自己的名字作为治溪人刻在显著的位置。
说来也怪,石碑头天安上,第二天便不翼而飞了。张绅士请人又打了一块更高更大的新碑安上,次日又不见踪影。他便派一个亲信四处找碑。找来找去,碑没找到,却听到了丢碑的传说,只得如实回报:
“有人说您老人家盗⋯⋯”
“盗什么?”
“盗柳公治溪的⋯⋯功名。”
“岂有此理!”张绅士手击桌子。他气鼓鼓的追问:“谁说的?”
“老百姓讲……是河神说的。”
“什么?”张绅士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操了操耳根,咬着牙根厉声说:“你⋯⋯你⋯⋯再说一遍。”
亲信无奈,只好咬着张绅士的耳朵又说了一遍:四乡八里传说,染溪明明是柳公治好的,张绅士横行霸道,树碑沽名,恼怒了河神。河神就深更半夜把石碑拔出来甩进大海去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
张绅士听罢,如冰水浇身,但他不愿输给一个贬官,就又许愿,又打醮,祈求河神谅解。然后第三次刻碑,并派出几名暗探日夜轮流守护。
其实,石碑不翼而飞是黎民们晚上悄悄抬走丢进潇水来戏弄张绅士的,如今张绅士派人守护,当然就无法“飞”走了。
张绅士三次立碑的事传到柳宗元耳里,他只微微一笑了之。他坐在房里写出《愚溪对》、《愚溪诗序》等文章,改染溪为愚溪,一是表彰黎民百姓治溪那种“愚公移山”精神,二是表自己热爱溪流的真情实意。
柳宗元去世后,刘禹锡就把他的遗著整理发表出来,后人从柳公有关愚溪的几篇文章可以看出改名的缘由。
现今,张绅士立的石碑久已消失,柳宗元有关愚溪的文章却流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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