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大学生,后来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一个脚印向前走,前年,终于从副厅级岗位上退了下来。
我能有今天这个成就,继父崔福顺功不可没。
我出生在一个非常落后的小山村里,爹娘是老实本分的农民,他们靠种地维生,每天早上听到生产小队长敲三下挂在树上的铁钟,他们赶紧穿上干活的衣服,之后出门。
临走的时候,我娘总会回头嘱咐我“老旮瘩,你老老实实在家里学习,不要出去乱跑。”
我娘的话,我从来不敢违背,在她和我爹走后,我赶紧趴在炕桌前写作业。
1975年4月8日,这一天,我永远忘记不了,外面下了很大的雾,一直到中午才散去。
快到晌午的时候,有一群人从我家门前跑了过去,我很好信儿,走出去看了看,拦截住村里的一个叔叔,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叔叔告诉我,早上,生产队的拖拉机去镇上拉粮食,回来的路上翻车了,据说有个人被砸死了。
我突然想起来,早上吃饭的时候,我爹说,他今天要和几个壮青年去镇上拉粮食,突然之间,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然后跟着这群人朝事发的地点跑去。
拖拉机翻车的地方在刚进我们村的岔路口处,我赶到时,我娘正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爹安静地躺在旁边,很多妇女正开导我娘。
“他婶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
“二嫂,别哭了,你哭坏了身子,庆材谁来照顾。”
在我的记忆里,我爹对我不是打就是骂,他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原因是当年,我不幸掉进水泡里,危在旦夕之际,大哥不顾一切跳进水里,把我救上岸。
我得救了,但是大哥却被水泡里的杂草死死的缠住,等被打捞上来时,他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我爹认为大哥的死是我害的,所以他特别不喜欢我,不过,现在看着他躺在那里,我心里还是非常的难过,直接扑了上去,多亏旁边有人眼疾手快,把我拦下来。
我爹死了,村支书看我们家里没有了主要劳动力,于是,他决定到了秋天,多给我们家分二百斤粮食。
我爹死的第一年,家里粮食还算够吃,不过到了第二年,日子过的一天不如一天,经常吃上顿,没下顿。
为了不让我被饿死,我娘除了去生产队干活,回到家里,还用柳条编筐,之后偷偷摸摸拿到集市上卖。
我娘卖了柳条筐,拿着换来的钱,去黑市买大米。
正常市面上大米是一毛二一斤,在黑市上买,至少两毛钱,虽然翻了快两倍的价钱,不过,有些时候还买不到。
看着我娘因为编制柳条筐,把自己手勒出很多条血淋淋的道子,我看着很心疼,于是,提出辍学回家,跟着她一起务农。
我娘听说我要辍学回家务农,她气的拿过炕上的鸡毛掸子,狠狠抽打我的屁股“我一天累死累活为了什么?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把你供上大学,然后出人头地,你现在居然想辍学回家,对得起我吗?”
我娘边用鸡毛掸子打我的屁股,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看她哭,我也跟着哭了。
“娘,我错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提辍学这件事儿了,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学习。”
我娘知道凭自己一个人的努力,她无法把我供上大学,后来,她顶着巨大的压力,把一个陌生男人招到家里。
这个男人叫崔福顺,住在隔壁村,小时候和伙伴们在麦场玩,不小心被树杈扎瞎一只眼睛,导致他后来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一直没有媒人为他介绍对象。
我这个继父因为缺一只眼睛,看上去有些吓人,与他深入接触久了,会发现他是一个非常善良的男人。
1980年,我考上高中那年,家里拿不出钱为我交学费,继父就一个人上山打野物,然后拿到集市上卖。
有些时候外面下冒烟大雪,我娘劝继父别上山了,他根本不听,说要是开学前为我凑不到学费,很容易被老师赶回来。
有一回,继父一个人上山,不小心掉进一个深沟里,他爬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爬上来,后来被一对上山打猎的父子救上来送回家里。
继父在外面待了太长时间,他的两个小腿被冻得发紫,母亲拿着饭盆去外面捧回一盆的雪,用雪给继父在发紫的地方戳来戳去,后来躺在炕上养了将近一个月,他的双腿才完全康复。
皇天不负有心人,1982年,我凭借勤奋的努力,终于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那时候,大学录取通知书不会送到个人手里,而是邮寄到村里,之后再转交给个人。
我大学通知书到村里以后,被村支书无情的扣下来,他说当年爷爷家欠村里八百斤粮食,现在只有把粮食还上,才会把大学录取通知书还给我。
村支书这么做,明显是欺人太甚,我娘知道后,只知道坐在那里哭哭啼啼,而我也想不到一点儿能拿回录取通知书的办法。
继父坐在板凳上吧唧吧唧抽着旱烟,许久之后,他来到厨房,拿起菜刀直奔村支书家里。
继父到了村支书家里,他一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此行目的“张支书,今天你要是不把我们家庆材的通知书还给我们,我让你们家一个活口不留。”
兔子急了还咬人,继父在村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硬气过,村支书知道自己今天要是不把大学录取通知书送到我手上,恐怕自己小命真的不保。
为了缓和一下关系,村支书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嘻嘻哈哈笑了起来,说他只是和我们家开个玩笑,我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他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扣下我的录取通知书,紧接着,他去箱子里翻出来我的录取通知书,递到继父手里。
说真的,要是当年继父不拿着菜刀到村支书家里,我的大学梦想或许就此破灭了。
等我走上仕途以后,每年过年我都会回家看望一下母亲和我的继父,后来,他老人家去世时,是我为他老人家扛的灵幡,村里人都说,这个世界上,难找出第二个像我这样孝顺的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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