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子小宇考上大学的那天，我站在厨房切菜，听着客厅里传来的欢呼声，心里五味杂陈。
丈夫王强一边接电话，一边笑着冲我喊：“小宇终于争气了！211大学，咱家是祖坟冒青烟了！”
电话那头婆婆的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激动：“老大，你这个当哥哥的，没白养他呀！这孩子记着你的恩情了！”我站在灶台前，没接话，只是手里的菜刀一下比一下重。
切到一半，我停下来，抬头看着窗外的阳光。
鼻子一酸，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六年的养育之恩，换来的不过是婆婆轻飘飘的一句“没白养”。这六年，我付出了多少心血，谁又真正在乎过？婆婆的话让我心里堵得慌，仿佛我们夫妻俩的付出，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从来不是恩情。
小宇住进我们家的那一年，才14岁，刚上初二。
婆婆从乡下把他送来，说城里的教育资源好，孩子的前途也才能有保障。
王强是家里长子，他从小就听惯了“长兄如父”的教诲。
婆婆的一句话：“你弟弟走得早，这孩子就靠你了。”让王强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可答案简单，生活却复杂。
家里原本就不宽裕，我和王强都是普通职工，每个月工资除去房贷和日常开销，根本剩不下多少。
女儿小然那时候才读小学，正是花钱的时候。
再多养一个半大的孩子，对我们来说，真的是加重了不少负担。
小宇来的那天，提着一个破旧的行李袋，站在我们家门口，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大伯，大妈。”他瘦瘦小小的，脸上有些菜色，眼神里透着胆怯。
我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是同情？
还是不满？
或许两者都有吧。
我终究还是笑了笑，把他迎了进来，给他安排了女儿的小房间。
那天晚上，我给他铺床，问他喜欢吃什么。
他低着头，怯怯地说：“大妈，什么都行，我不挑的。”那一刻，我叹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这孩子可怜，我就当是积德吧。
小宇住进来后，我们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从乡下来到城里，刚开始和学校的同学格格不入。
班上同学穿着名牌鞋，背着贵重的书包，他却连一件像样的外套都没有。
为了不让他在学校被人看不起，我省下给自己买衣服的钱，给他添置了几件新衣裳。
最让我生气的一次，是他偷偷拿了我给小然买的新运动鞋，穿去学校。
我发现后，气得不行，冲着他吼：“小宇，这鞋是给你妹妹的，你怎么能随便动她的东西？”他站在门口，低着头，小声地说：“大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不会了。”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我的怒火一下子消了大半。
后来，我去商场给他买了一双新鞋。
他拿到手时，眼睛亮亮的，像是从没穿过这么好的东西。
我心里一酸，这孩子，也不容易。
这六年，小宇吃住都在我们家，学费、生活费全是我们夫妻俩出的。
为了给他更好的生活，我们俩几乎将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他身上。
那段时间，家里的灯光总是亮到很晚，不是为了加班的王强，就是为了复习的小宇。
他的成绩一直不错，可越是这样，我心里越觉得不平衡。
因为他似乎从未想过，我们为他付出了多少。
早晨，他习惯了我叫他起床，给他做好早餐；晚上放学，他习惯了回家有热腾腾的饭菜。
但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谢谢”，也从来不会主动帮我们做一点家务。
仿佛我们为他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有一次，小然在做作业，喊他帮忙讲一道数学题，他却头也不抬地说：“自己想。”我听了心里有点不舒服，忍不住开口：“小宇，这是你妹妹，帮她一下怎么了？”他不耐烦地抬起头，说：“大妈，我也有自己的事。”小然委屈地看着我，我只能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
我告诉自己，孩子还小，等长大了，懂事了，会明白我们对他的好。
时间过得很快，小宇高考了。
我们夫妻俩比他还紧张。
王强每天忙着给他炖鸡汤，说是要补脑子。
我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隐隐期待，这六年的付出，多少能有点回报吧。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他考上了211大学。
婆婆打电话来，说要摆酒庆祝。
那天晚上，家里来了不少亲戚，大家都夸王强：“你这个哥哥当得好啊，把侄子养得这么出息！”婆婆更是逢人便说：“这孩子争气，将来肯定有大出息！”可没有一个人提到我，提到我们夫妻俩的付出。
我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笑，心里却苦涩得很。
两年后，小然大学毕业，准备结婚。
婚礼前，我们商量着邀请小宇。
王强说：“不管怎么说，他在我们家住了六年，这份情他该还。”婚礼那天，小宇果然来了。
他穿得光鲜亮丽，身边还带了一个女朋友。
他长高了，长壮了，变得开朗又自信。
这一切，有我们的一份功劳吧。
婚礼结束后，我清点随礼时，看到小宇的红包。
封面很漂亮，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两百块钱。
那一刻，我愣住了。
这六年，我们为他省吃俭用，甚至欠下了债。
他考上大学时，我们给了他八千块钱当学费。
如今，他工作了，工资比我们夫妻俩都高，却只随了两百块钱？
王强看到了，也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我心里翻江倒海，越想越难过。
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心的问题。
婚礼后，小宇很少再联系我们。
婆婆偶尔打电话来，还是会提起他，说他工作多么出色，工资涨得多快，却从来没提过他是否还记得我们。
我终于明白，有些感情，是没法用“付出”换来的。
小宇或许感激我们，但这种感激，终究是浅的。
他已经习惯了我们为他做的一切，习惯了我们的“理所当然”。
我不后悔当初收留小宇，但我也明白，有些感情，终究是过客。小然偶尔会问我：“妈妈，小宇哥哥以后还会来吗？”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会吧，只是不会太常来了。”其实，那天之后，我已经删掉了他的联系方式。
六年的恩情，他或许记着，也或许早已淡忘。
我不再奢求什么，只希望他能过得好，就算对得起我们这些年的付出了。
正如莎士比亚所说：“感恩是灵魂的记忆，但并非所有的记忆都能够长存。”我终于学会了放下，学会了释怀。
人生，总有一些付出无法得到回报，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成为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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