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工厂的机会,也是平台的机会。
欧美大牌的一支化妆刷,最高可以卖到 300 元以上;但在河北沧州,质量相近的产品可能只需要十分之一的价格。
1990 年代,沧州青县招商引资入驻了近四十家韩国制刷工厂,主要承接出口外贸订单。随着韩资工厂走出来的中国人开始自建工厂,青县的化妆刷外贸代工业务开始迅速壮大。
在近二十年时间里,像沧州化妆刷一样的产业带工厂生产的外贸商品几乎遍布全球。丝芙兰和爱马仕的化妆刷几乎都来源于沧州,MAC 未上市的新品遮瑕刷也流转于青县工厂的流水线上。
当内需逐渐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主要驱动力,数量不断增长的制造工厂以贴牌的形式给线下经销商供货。对工厂而言,只要能找到便宜的出货渠道就可以保证业绩的增长。既不缺订单量也无需直面消费者,没有自主进行产品创新的必要。
2016 年政府对消费税进行调整,以美妆领域为例,普通化妆品免征消费税,高档化妆品的消费税税率从 30% 下降至 15%。在资本热钱加持下,国内催生了一批新品牌,他们更擅长市场营销,像海外品牌一样将生产外包给沧州等地的工厂,并与对手在市场中相互竞争。
然而近年来,经济环境发生转变,这让营销成本高企的品牌难以为继、处境愈加艰难。掌握着技术和生产力的源头工厂商家,开始借助互联网电商走向大众视野。
产业带工厂,学着自己开店
沧州人张梦玮亲历了青县化妆刷产业带的电商转型。
他最初是韩国美妆企业的采购人员,2016 年左右看到国内电商风口时决定自主下场创业。青县当前的本土化妆刷品牌,多是从电商平台卖尾单起步,逐渐做大的。
张梦玮回忆,青县当地为欧美和日韩大牌代工的化妆刷一支售价超过百元,但出厂价实则只有二三十元,这意味着工厂有更多的让利和利润空间。不仅如此,提升工厂利润的同时,也将供给端源头的产业带与消费者对接,给掌握生产流程和技术的商家一个转型做品牌的土壤。
张梦玮说,在青县产业带集体转型电商之前,国内市场几乎没有本土的化妆刷品牌,消费者只能选择购买 “出口转内销” 的产品,但外贸代工的化妆刷很多是按照欧美人的眼型和眼距特点来设计的,并不完全适配中国消费者。
看准这个市场空缺,张梦玮和当地其他几家工厂开始研发适合国人眼部特征的化妆刷、拓宽产品线,并针对线上消费者的反馈不断调整产品研发方向。在拼多多的扶持下,张梦玮如今的日均订单量达到 1 万单,工厂年产值达到了 1 亿元左右。
青县也逐渐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电商产业带,当地 1000 多家化妆刷工厂几乎 90% 都做电商,而做电商的工厂大多有意识地培育自主品牌。这个占据国内化妆刷市场半壁江山的小县城,如今约 1.6 万人从事化妆刷行业,当地化妆刷年产值高达 30 亿。
像沧州化妆刷一样的电商产业带还有很多,它们都经历着相似的发展路径:早期一边做外贸代工,一边为国内供应商生产贴牌产品;在电商发展初期,承接大量网店的分散订单;随着电商在县域市场渗透率提升,开始自行打造电商品牌。
商务部发布的《中国产业带数字化转型》报告显示,中国地级市或百亿产值强县有 250 多个产业带,是中国经济的重要支柱;镇一级有 1000 多个专业化垂直产业带,为各地经济发展提供了有力支撑。
为避免价格战,工厂商家主动寻找差异化
当越来越多制造工厂下场自主经营后,大幅缩减的中间商和充分的市场竞争,价格战似乎成为一种必然结果。价格战常被视为内卷和恶性竞争,但在产业发展的特定阶段,也会成为打下供应链各环节成本的间接动力。
在过去几年的电商价格战中,一批产业带商家为了摆脱同质化竞争,努力在生产端追求创新和差异化。
安徽六安人查兰如曾在苏州打拼了十年,苏州虎丘的婚纱产业占据全国市场份额 70%,而在苏州从事婚纱生产的六安人又占了 70%。2017 年,苏州和六安两地同时出台政策,鼓励在苏州婚纱产业的六安人回乡创业。
在产业转移的背景下,查兰如与一众掌握生产技术的老乡回到六安建厂,最初两年他靠着做传统电商维持生意,但 2019 年开始,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意每况日下、网店在传统电商的流量越来越少,无奈之下他开始开辟新的渠道,尝试经营拼多多店铺。
初期生意依旧惨淡,前半年的销售额仅有三四千元。查兰如说:“婚纱礼服其实很小众,用户买来只穿一次,客群也需要时间积累”。查兰如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他的生意开始增长,2020 年年销售额迅速突破了五百万元。
张梦玮也有相似的感受。他在 2020 年开始做拼多多,起初并没有投入过多精力,但站内某次大促活动让化妆刷单日订单量暴涨,他意识到这里的流量还是挺大的。
当时,以淘宝和京东为代表的传统电商市占率正在从 2017 年的 90% 下降至 2022 年的 60%。查兰如和张梦玮等产业带工厂商家的单量增长,也源于这个平台与和传统电商平台的算法逻辑的差异:
- 从县域市场起家的拼多多定位于 “卖货场”,其流量分配的逻辑是 “性价比商品促进高转化率—转化率提升带来免费流量倾斜—薄利多销吸引客群”。
- 服务于品牌商家的传统电商平台,在长期发展过程中更多扮演 “运营场”,遵循的流量分发逻辑是 “高客单价和交易额带来丰厚利润—商家具备更强的投流付费能力—流量倾斜给品牌商家”。
产业带工厂商家经过入驻磨合期后,能凭借自身供给端的价格优势获得充裕的自然流量。这也是无法与品牌商比拼客单价和投流运营的制造工厂,能在拼多多 “白手起家” 的核心原因。
拼多多的入驻门槛较低,随着越来越多的产业带工厂涌入平台,他们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同质化竞争。
查兰如所在的婚纱礼服行业对此感受强烈,伴随国内整体服装行业供给的增强,消费者有更多选择时自然提升了对商品质量、样式、性价比的综合要求,由此婚纱礼服的退货率从 2019 年的 60% 上涨到 2022 年的 70%,至今这个数字还在持续攀升。
“以前礼服有个线头用户都不会退货,但现在用户习惯一次性买多件,最后只留一件。” 查兰如表示丁集目前仅辅料就有 120 多个商家,制作一件礼服所需的材料在镇上能悉数买到,当地人买个缝纫机、喊几个亲戚就能搭起一家工厂,产品越来越同质化后,价格战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
查兰如决定调整策略,不再与竞争对手在入门级的伴娘服上卷价格,转向技术壁垒稍高、仍有一定市场增量的敬酒服品类,火速设计出几款敬酒服,并通过频繁上新测品的方式来决定是否量产。
仅小半年时间,查兰如就看到了成效。相比已是红海的伴娘服而言,敬酒服的市场还未饱和,查兰如通过提升面料、设计、做工等环节,迅速打开市场。成功摆脱了同质化竞争后,他如法炮制地将其复用到日常礼服的研发生产上,就这样通过不断地产品创新甩开了一众同行。
截至 2024 年初,丁集的婚纱礼服网店数量高达六百多家,快递年发出量五百多万件,这也推动当地婚纱礼服产业的年产值达 24 亿元。
与查兰如一样,张梦玮在面对同质化竞争时,也选择在技术和产品上创新。除此之外,张梦玮也继续向上游整合供应链,通过自建化妆刷的原材料工厂,将降低的成本用于研发和数字化运营上。
在电商平台和产业带工厂的共同推动下,越来越多以查兰如和张梦玮为代表的新质供给开始商家不断涌现。
基于产业带的渠道品牌正在形成
经过今年 618 最后一场价格战后,头部电商平台相继宣布不再以低价作为核心战略,转向扶持商家寻找新增量,产业带工厂商家同样也成为了议题。
以拼多多为例:8 月底拼多多提出在 “百亿补贴” 之外,上线 “百亿减免” 政策,宣布将通过商家补贴和降低经营成本,来扶持新质商家,其中的退返款包括推广服务费、技术服务费、保证金等。在物流侧,拼多多对偏远地区免中转费,所有中转费由平台承担。
从全民追捧欧美日韩进口商品,到年轻人跟风打卡新消费品牌,再到如今山姆在县城爆火、00 后买爆大牌平替,人们的消费需求没有降低,但购物决策越来越谨慎。
过去几年美妆、茶饮、零食以及服饰等领域,很多品牌的产品呈现高度同质化,当流量热度褪去后,消费者并不愿为高额的营销成本买单。
产业带工厂商家开始借助电商平台走向台前,他们在直面消费者过程中,快速培养起对市场变化的敏锐捕捉能力,将供应链能力与互联网电商数字化融合,捕捉市场趋势的变化、及时匹配电商人群的需求,并推动供给侧的产业升级。
中国信息协会常务理事朱克力认为,发力新质供给不仅有利于提升电商行业的整体竞争力,也为消费者带来更为多元且高品质的选择,但新质供给的推广与普及仍需时日,行业内的实践与探索还在初级阶段。
产业带品牌化是探索方向之一。近年来崛起的产业带工厂商家所打造的自主品牌,还未在大众消费端形成较强的用户心智,但其整体的品牌化速度依旧可观。
区别于传统意义的品牌概念,在电商的供给侧革新浪潮中诞生的新质商家,正在形成 “基于产业带的渠道品牌”。
例如沧州化妆刷、六安婚纱、平度假睫毛、东海穿戴甲、毫州花草茶,这些产业带中的优质工厂商家,均在拼多多平台获得了品牌黑标,由此共享渠道品牌身份带来的转化率和复购率优势,其逻辑与百果园和山姆类似,它们同样是优质农户和日百商超的渠道品牌。
过去几年电商对供给侧带来的革新,由去除中间商带动的让利消费者、促进上游工厂转型的阶段已基本完成。在商品供给日益丰富的当下,如何不违反市场规律的前提下,引导产业带商家响应大众消费需求,聚焦技术和产品创新,进化成兼具供应链能力和数字化能力的新质商家,是电商平台长期探索的目标。
题图作者:冉正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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