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能不能让我们看看飞行甲板下面的那套设备？”
一九八〇年5月，美国圣迭戈军港。
一位穿着中国绿军装的老人，站在美军“小鹰”号航母庞大的甲板上，眼神里满是渴望。
美军陪同人员脸上的笑意很标准，但拒绝得也很干脆：“将军，那是核心区域，不方便开放。”
老人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为了能看得更清楚一些，这位64岁的老人不得不踮起脚尖，甚至像个刚进城的孩子一样，微微弯下腰，把脸凑到那些复杂的仪表盘前。
因为离得太近，美军士兵下意识地把手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眼神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傲慢。
那一刻，海风很大，吹得老人的白发有些凌乱。
这位老人叫刘华清，中国海军司令员。
这画面被定格在了一张黑白照片里，刺痛了无数人的心。
也就是在那一刻，一个念头在这个花甲老人的心里扎下了根：如果中国不建航母，我死不瞑目。
但这事儿吧，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简直是难如登天。
没钱、没技术、没图纸，连块像样的钢板都造不出来。
直到一九九一年，机会来了，虽然这个机会看起来像个巨大的坑。
02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苏联这栋大楼轰然倒塌。
分家产的时候，位于乌克兰黑海造船厂里的“瓦良格”号航母，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孤儿”。
这艘船才造了68%，是个半成品。
俄罗斯想要，但摸摸口袋，连给士兵发工资的钱都没有；乌克兰想接着造，但造船厂厂长马卡罗夫看着这艘巨舰，说了一句让人绝望的话：
“这艘船再也完不成了。因为它需要苏联党中央、国家计划委员会、军事工业委员会和九个国防工业部，只有伟大的强国才能完成它，但那个强国已经不存在了。”
于是，“瓦良格”号就被扔在水里，没水没电，任凭风吹雨打。
日子一天天过去，船身上的油漆开始剥落，露出了红色的底漆，接着就是大片大片的铁锈。
甚至有看门的大爷为了换瓶伏特加，偷偷拆船上的零件去卖废铁。
到了一九九八年，这艘船已经在海里泡了七年，远远看去，就像个生了锈的巨大垃圾堆。
美国人和欧洲人都在旁边看着笑话，心想这堆废铁迟早得拆了卖钱。
就在这时候，一个叫徐增平的中国商人出现了。
他也是个人才，到了乌克兰，不说买航母，说是要买回去做一个海上的大型赌博娱乐城。
这理由听着挺扯，但在那个缺钱缺疯了的年代，只要给钱，谁管你拿去干啥？
2000万美元，一锤定音。
西方媒体那会儿都笑疯了，说中国人真是人傻钱多，花这么多钱买堆废铁回去赌博。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堆“废铁”肚子里，藏着中国海军未来几十年的希望。
这2000万美元，不仅仅是买了一艘船，更是买了一张通往蓝海的入场券。
03
钱交了，合同签了，想把船拉回家，却比登天还难。
二〇〇〇年6月14日，一只拖船拖着“瓦良格”号离开了尼古拉耶夫港。
船刚到博斯普鲁斯海峡，土耳其政府就把路封了。
这事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背后是哪个大国在使坏。
土耳其给出的理由特别冠冕堂皇：这船太大，没动力，万一失控撞坏了伊斯坦布尔大桥，把这一海峡的船都堵了怎么办？
这一堵，就是500多天。
整整一年半的时间，这艘巨舰就孤零零地漂在黑海上，进退两难。
每天光是拖船费、港口停泊费，就是一笔让人肉疼的天文数字。
那段时间，国内的谈判团队一趟趟往土耳其跑，嘴皮子都磨破了。
最后没办法，咱们答应了一堆苛刻的条件：开放中国公民去土耳其旅游，提供3.6亿美元的经济援助，还得给这艘破船交10亿美元的风险保证金。
希腊这时候倒是挺够意思，不仅提供了担保，还派出了大马力的拖船帮忙。
二〇〇〇年11月1日，土耳其终于松口放行。
“瓦良格”号像个离家多年的游子，跌跌撞撞地穿过了爱琴海。
但这路途是真不顺，刚出海峡就遇上了超级风暴。
连接拖船的钢缆啪的一声断了，“瓦良格”号失去了控制，在惊涛骇浪里像片树叶一样乱撞。
船上的几个水手差点就把命丢在了爱琴海里。
好不容易重新控制住船身，绕过好望角，穿过马六甲，这一路被风浪裹挟着往回走，走了整整123天。
这一路上的心酸和艰难，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04
二〇〇二年3月3日，大连港。
那天雾气蒙蒙，码头上挤满了人。
大家都想看看这艘传说中的航母长什么样，这可是花了那么多钱、费了那么大劲弄回来的宝贝。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它的人，心都凉了半截。
这就是个巨大的铁疙瘩。
船身全是厚厚的红色铁锈，像是一层干涸的血痂。
甲板上乱七八糟，到处都是垃圾，有的地方甚至长出了杂草。
很多原本安装雷达和武器的地方，只剩下一个个黑乎乎的空洞，像是一只只瞎了的眼睛。
有人甚至在底下小声嘀咕：这玩意儿还能修？别是真买了个寂寞吧？
就连一些一直支持买航母的老专家，看到这一幕，心里也忍不住打鼓。
这船体结构到底怎么样？钢材有没有老化？里面的龙骨有没有变形？
这些都是未知数。
如果这船真的废了，那之前的几千万美元，加上这一年多的心血，可就真的打水漂了。
但是，当几位海军专家和工程技术人员登上船，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们带着仪器和工具，深一脚浅一脚地钻进了黑漆漆的船舱。
05
专家们来到了甲板下方的一个核心舱室。
这里是航母的“骨架”部分，钢材的质量直接决定了这艘船的生死。
按照常理，这船在海水里泡了十几年，又没有任何维护，这钢板早就该锈穿了，或者至少也是腐蚀严重，变得坑坑洼洼。
一位老工程师拿着手电筒，照在那面暗红色的钢板上，眉头紧锁。
他从工具包里掏出一块粗砂布，对着那层厚厚的红锈用力擦了几下。
一下，两下，三下。
那种沙沙的摩擦声在寂静的船舱里显得特别刺耳。
红色的锈粉簌簌落下，像红色的雪花一样。
老工程师停下了手，吹了一口气。
下一秒，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一瞬间，船舱里静得连心跳声都能听见，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没有腐蚀坑，没有裂纹，甚至连一点点麻点都没有。
那除去铁锈的金属表面，竟然泛着一层冷冽的银光，像镜子一样平整，反射着手电筒的光芒。
那种光泽，带着一种工业皇冠上的冷艳和高傲。
有人颤抖着手，拿出一块磁铁往上一贴。
啪嗒。
磁铁直接滑了下来，根本吸不住。
在场的人都懂行，这一下子就炸锅了。
这是苏联军工的最高机密——一种含镍量极高的特种合金钢。
这种钢不仅强度高，韧性好，最绝的是它能在大海的盐雾环境里，扛住几十年不腐蚀，而且还是绝磁的。
为什么要绝磁？因为这样可以防磁性水雷，这在战场上就是保命的本钱。
一位年轻的技术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冰冷的钢板，手都在抖：
“乖乖，这就是苏联的技术吗？死了这么多年，剩下的骨头还这么硬！”
这哪是什么废铁，这简直就是一座金山啊。
06
惊喜还不止这一个。
随着勘测的深入，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虽然船上的电子设备都被拆光了，电缆也被剪断了，看起来一片狼藉。
但船体的主结构竟然完好无损，完成度高达68%。
甚至连那一层层复杂的隔舱、水密门，都保持着极好的状态。
当初外界传言说美国人逼着乌克兰把船体炸坏了才能卖，全是烟雾弹。
或者说，苏联人造这艘船的时候，就是奔着“百年工程”去的，用料之扎实，让人叹为观止。
但这好钢材，转眼间也成了咱们的一块心病。
要想把这艘船续建完工，就得用同样的钢材去修补和铺设新的甲板。
这艘“瓦良格”用的是苏联代号为HY-80和HY-100级别的特种钢，屈服强度能达到800兆帕。
啥概念？
就是你在指甲盖大小的地方放一辆小轿车，这钢板都不带变形的。
咱们当时找遍了国内的钢厂，没一家能产出这种级别的特种钢。
去找俄罗斯买？
人家那边一听你要修航母，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这是看家本领，给多少钱都不卖，甚至还等着看中国人的笑话：
“你们就把壳子买回去了，没有肉填进去，这不还是个废铁吗？”
这下好了，球又踢回给了咱们自己。
压力直接给到了鞍钢集团。
军令状立下了：必须搞出中国人自己的航母钢。
这不仅仅是为了修这艘船，更是为了以后咱们自己造航母，这口气必须争回来。
07
鞍钢为了这块钢，那是真的拼了命。
这不光是技术问题，这是脸面问题。
他们引进了当时世界上最宽的5500毫米轧机，人称“世界轧机之王”。
为什么要这么宽？
因为航母甲板需要尽可能少的焊缝。
焊缝越少，整体强度越高，飞机降落时那个巨大的冲击力才能扛得住。
如果你用小钢板拼拼凑凑，飞机一砸下来，甲板可能直接就裂了。
几千名工人和技术员，就像打仗一样，没日没夜地在炉子旁守着。
那时候刚好是夏天，车间里温度高达四五十度，人进去一会儿衣服就湿透了，能拧出水来。
特种钢的配方是绝密，咱们只能自己试。
加多少镍？加多少铬？温度控制在多少？
哪怕差个几度，出来的一炉钢就废了。
烧废了一炉，再来一炉。
参数不对，重调。
那些日子，鞍钢的技术员们眼睛都是红的，那是熬夜熬的，也是急的。
甚至有老工人直接睡在轧机旁边，半夜爬起来看数据。
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烧掉了数不清的原材料。
终于，第一块合格的甲板钢下线了。
经过测试，屈服强度超过了800兆帕，还能在零下60度的环境里不脆裂。
当检测报告出来的那一刻，现场好几个七尺高的汉子，直接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
哭得那是撕心裂肺。
这一下，不仅把“瓦良格”号修好了，还把中国钢铁工业直接拉到了世界第一梯队。
咱们不仅没被卡住脖子，反而练出了一身腱子肉。
08
船体有了，钢板有了，但这还只是第一步。
航母最大的战斗力是舰载机。
没有飞机的航母，那就是个大号的靶子。
当时咱们看上了苏联的苏-33舰载机，这可是好东西，重型机，载弹量大，飞得远。
咱们想找俄罗斯买，结果人家又是那个态度：不卖。
他们担心中国学会了技术，抢了他们的军火生意。
这事儿吧，越想越觉得憋屈。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乌克兰那边还有一架苏-33的原型机，虽然有点旧，但核心结构都在。
咱们又是一顿操作，把这架原型机搞了回来。
这就好比拿到了一本武功秘籍的残卷，虽然不全，但总比没有强。
沈飞集团接过了这个重担，开始搞咱们自己的“飞鲨”——歼-15。
这其中的难度，不亚于重新设计一架飞机。
气动布局、折叠机翼、着舰尾钩……每一个细节都是拦路虎。
特别是那个阻拦索，那是航母上的“生命线”。
飞机降落时速度那么快，要在短短几十米内停下来，全靠那根绳子拉着。
这绳子要是断了，飞机不仅会冲进海里，还会像鞭子一样把甲板上的人给抽死。
俄罗斯也是不卖，咱们就自己造。
又是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攻关，又是无数次的实验。
直到有一天，一架涂着黄色底漆的歼-15，呼啸着冲向天空，然后稳稳地勾住了那根国产的阻拦索。
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成了。
09
二〇一二年9月25日，“瓦良格”号这个名字正式成为了历史。
它有了一个新名字：辽宁舰，舷号16。
这一天，距离那个叫刘华清的老人在美国航母上踮脚看仪器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32年。
可惜的是，老将军在2011年年初走了，没能亲眼看到这一天。
如果他在天有灵，看到这艘巨舰挂着五星红旗劈波斩浪，应该会欣慰地笑出声来吧。
这艘船就像个严厉的老师。
它用自己那一身苏联留下的硬骨头，逼着中国工业完成了一次脱胎换骨的升级。
从特种钢材到阻拦索，从舰载机歼-15到相控阵雷达，咱们是一边摸着石头过河，一边被它逼着学会了游泳。
以前有人嘲笑咱们是捡破烂的，说买个空壳子回来能干啥？
现在看看，这哪是破烂，这分明是一张通往蓝海的入场券，是一本厚重的教科书。
咱们把它拆开揉碎了研究，把里面的每一个螺丝钉都搞明白了。
这种逆向工程的能力，这种吃透技术的韧劲，才是最可怕的。
10
如今，辽宁舰已经不是孤军奋战了。
它的身边有了山东舰，那可是咱们完完全全自己造出来的国产航母。
福建舰也下水了，带着那个让无数军迷魂牵梦绕的电磁弹射。
055大驱这种万吨级的带刀侍卫，更是像下饺子一样往水里扔。
回过头来看，当年那2000万美元花的每一分都值到了骨子里。
它不仅买回来一艘船，更重要的是买回了咱们那一去不复返的时间。
如果没有“瓦良格”，咱们可能还得在黑暗中摸索好多年。
那个曾经庞大的红色帝国虽然消失了，但它留下的这点遗产，最终在另一个红色国度里，开出了最硬的花。
大海上，海风呼啸。
两艘巨舰并排航行，甲板上的歼-15鲨鱼涂装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画面要是让当年的马卡罗夫看到，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那个需要“伟大的强国”才能完成的任务，最终还是有人完成了。
只是，那已经不是苏联，而是中国。
当年那些看笑话的人，现在怕是笑不出来了吧。
毕竟，有些账，历史总是算得特别清楚。
你看这海风吹的，真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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