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潍坊便发微博问,“哪家鸡鸭和乐好吃?”翻着回复寻找,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里说,你来我这吧。听着声音很熟,却又不太敢信,毕竟这个声音的主人已经消失二年了。

按照她给的地址,开车过去。一个普通的小店,挂着一个小招牌,和乐。过了饭点了,店里没客人。我推门进去,山东这两天突然冷了,屋里热气腾腾,迎面是一个开着半堵墙的厨房,墙只起到人腰间,后面烧着一口大锅。

锅里煮着十来只鸡鸭,灶火不大,汤刚微微翻滚,看着是煮了很久了,汤头看着烂糊。肉锅旁边还有口大锅,过上面架着一副和乐床子,下面的锅里水正沸,我探头进去看,并没有发现有人。

我刚想打电话,从楼梯后面走出来一个女人,依然很瘦,却化了妆。妆看着还很新,穿着一条旧裙子,裙子上还有没来得及熨开的褶,她笑着走过来,跟我轻轻拥抱。

她说,好久不见。

我说原来你在这。

不说她的名字了,免得打扰。之前她在北京拼了许多年,原本也不错,突然有一天消失了。

我也听说了种种一些,知道她是离开了。

她放开我,说你等着,我给你下和乐去。然后她扎上围裙就转进厨房。

知道她在我来的路上去化了妆,去换了裙子。她几乎没变化,妆也是我还熟悉的那个,这条裙子我也见过。只是她没来得及换高跟鞋,我便到了。

我找了张桌子坐下,店很小,只有五六张桌子。但是极干净,摆放也都算是讲究。筷笼,醋壶都是一些小而精致的物件,都有些北京的影子。

想起她在北京的风头,想起她踩着高跟鞋大杀四方,想起她与我战斗的时候,我几乎不是对手。

一碗鸡鸭和乐,摆的像一团花,巨大的青碗里,整齐的码上切成片的旱肉,蛋皮,香椿咸菜末儿,萝卜,醋蒜切一些片儿,葱花,辣椒。和乐面本身筷子粗细,硬面在和乐床子上压出来的。

其余的地方也有和乐,比如山西叫“饸饹”,面的做法差不多,都是压出来,只是潍坊的面更硬,西北有种炮仗面,比那个还硬三分。

旱肉更像是山东版的午餐肉,好猪肉粗粗的剁了,剁上葱姜,鸡蛋,粉,上锅猛蒸,蒸成结实一大块,然后再切成片,并不细致,能吃出肉末儿来,很香。

硬面咬着过瘾,又烫,又滑溜,咬断了它竟能在嘴巴里弹开一下。混着旱肉与一点香椿末,偶尔咬到一片甜蒜,便陡生出另一种味道来,面肉蒜香椿仿佛在口中打仗,胜负难说,意犹未尽。

她端了一碟芥末鸡过来放到桌上,然后在我对面坐下。

我也没说话,她也没说话。直到我把碗吃空了,才看见芥末鸡,我夹了一筷子,芥末太足,呛得我眼睛一下子湿了。

我假意咳嗽了两声,放下筷子。她笑着问我,怎么样?

我说手艺不错,干得不错。

她点了一根烟,说,我回来看见老家放着个和乐床子,都有些生锈了,我没事就学了学。

我也没问她太多,她也没说太多。

我说,这儿真干净,崭崭新。

她说,“是啊,人总得要有重新开始的力气。”

是啊,祝每个人都有重新开始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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