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家中有悍妻，李雄蜀中建成国
话说晋廷防备石虎遣将调兵，慌张的了不得。忽有探马来报，赵兵退向东阳去了，建康城中，方稍稍安定。嗣闻石虎已回临漳乃下诏解严，但授南中郎将桓宣为平北将军，都督江淝前锋征讨诸军事，领司州刺史，仍镇襄阳。石虎还都后，复遣征虏将军石遇，率同骑兵七千人，渡过淝水，进攻桓宣。桓宣督兵守城，更遣人至荆州乞援。荆州都督庾亮亟使辅国将军毛宝、南中郎将王国、征西司马王愆期等往救襄阳。石遇掘地攻城，三面掘通三窟，欲从地道入达城中。桓宣早已防着，招募壮士，先在地道中守候。俟外兵潜入，用了火器，向地道外烧将出去，外兵连忙倒退，已死伤了好几百人，石遇计策全然失败。桓宣又纵兵杀出，获得铠马甚多，弄得石遇无法可施。又闻援兵将至，自己军粮垂尽，乃撤围夜遁。桓宣收回南阳诸郡难民，共八千余人，诏令桓宣督南阳、襄阳、新野、南乡诸军事兼梁州刺史。毛宝为征虏将军，镇守邾城。边境少安。
是年为晋成帝第十年，应加元服，改元咸康（公元335年）。增文武位秩各一等，大酺三日。成帝甚推重王导，幼时相见，每向王导下拜。即位后，手书与王导，犹必加“惶恐言”三字，下诏亦云“敬问”。王导年垂六十，常有羸疾，不能赴朝。成帝亲幸王导府第，纵酒作乐，尽欢乃归。世未平治，亦不应在大臣第饮酒作乐。遇有要政召询，必令乘舆入殿，赐座案侧。王导性和缓，与人无忤，所以两遇内乱，终得保全禄位，安享天年。独王导妻曹氏，性甚妒忌，为王导所惮，王导密营别馆，居住姬妾，老头儿尚欲藏娇么？不料为曹氏所闻，即欲往视。王导恐众妾被辱，忙令备车，自去保护。车夫驾马稍迟，竟至迫不及待，即改乘牛车，自执塵尾柄驱牛，驰至别馆，使众妾避匿他处。及曹氏到来，已变了一间空屋，但向王导诟詈不休。王导如痴聋一般，置诸不理，曹氏亦急得没法，只好悻悻归去。不能齐家，安能治国？但以柔道制悍妻，不可谓非良诀。太常蔡谟，闻知此事，向王导戏语道：“朝廷将加公九锡了。”王导自言无功无德，决不敢受。蔡谟笑语道：“可惜未曾备物，但有短辕犊车，长柄塵尾罢了。”王导不禁色变，蔡谟大笑而去。王导引为耻事，尝语僚属：“我昔与诸贤共游洛中，并未闻有蔡克儿，今反来侮弄老夫，也太不循礼了。”原来蔡谟父名蔡克，曾为河北从事中郎，新蔡王腾为汲桑等所害，蔡克亦殉难。王腾死时，蔡谟少有令名，累任至太常，素好诙谐故与王导为戏。王导当时颇觉不平，后来事过情忘却也不忍报复，这便是他的大度。想是为冤杀伯仁，所以改过。
话说晋成帝即位以后，西北两方的僭国，除前后赵兴亡，尚有成代二国，先后代嬗，也经过许多沿革，应该大略表明。成主李雄，据有巴蜀，却安享了二三十年，彼时中原大乱，晋代播荡，势不能顾及西隅，就是前后两赵，也只管寇扰两河，无暇西略。李雄既将巴蜀占据，已是心满意足，兴学校，薄赋敛，与民休息，无志动兵，所以四海鼎沸，蜀独安全。未始非蜀民之幸。惟朝无威仪，官无禄秩，君子小人，服章无别，免不得品流猥杂，贤否混淆，又因舍子立侄，致启后来的争端，当时说他贻谋不臧，酿成祸患，其实也是国运使然，不能专责李雄。李雄尝立妻任氏为后，任氏无子，惟有妾子十余人，他因长兄李荡，战死成都，李荡之子李班性颇仁孝，且尝好学，遂命立为太子。李雄叔父太傅李骧与司徒王达进谏道：“先王传子立嫡，无非为防备篡夺起见，吴王舍子立弟，终致专诸刺僚，宋宣不立与夷，独立穆公，终致华督弑主。事贵守经，不宜自紊，请三思后行！”李雄叹道：“我从前起兵据蜀，不过举手扦头，本无帝王思想，适值天下丧乱，得安西土，诸君谬相推戴，忝窃大位，自思目前基业，皆为先考所贻，吾兄嫡长，不幸捐躯，有子成材，应使主器，怎得私子忘侄呢？我志已定，毋庸多言。”语亦近理。李骧知难再谏，退朝流涕道：“乱从此起了。”
会凉州牧张骏遣使者诣蜀，劝李雄自去帝号，向晋称藩。李雄复称：“晋室陵夷，德声不振，所以称长西方，盖欲远尊楚汉，推崇义帝，李雄借以比晋。却是《春秋》大义。假使晋出明主我亦相从，引领东望，非自今始了。”张骏还道李雄语出真诚，很加敬服，自是聘问不绝。既而张骏为赵兵所逼，不得已向赵称臣。及赵有内乱，复欲通表建康，因遣使向成借道，李雄不肯许。张骏又使治中从事张淳再向成称藩，卑辞假道。李雄佯为允诺，暗使心腹扮作盗状，将俟张淳出东峡，把他颠覆江中。可巧有蜀人桥赞侦知消息，潜往告张淳。张淳乃使人白李雄道：“寡君使臣假道上国，通诚建康，实因陛下嘉赏忠义，乐成人美，故有此举。今闻欲使盗杀臣江中，威刑不显，何以示人？”李雄不意密谋被泄，只答称：“并无此事。”司隶校尉景骞谓：“张淳系壮士，不如留为我用。”李雄答道：“壮士怎肯为我留？卿且先探彼意。”景骞遂往见张淳道：“卿体丰肥，天热未便行道，不如小住我国，待至天凉，再行未迟。”张淳答道：“寡君以皇舆播越，梓宫未返，生民涂炭，故遣张淳通诚上都，会议北伐，就使汤山火海，亦所不辞，寒暑何足惮呢？”李雄乃引张淳入见，并问张淳道：“贵主英名盖世，地险兵强，何不亦乘时称帝，自娱一方？”张淳应声道：“寡君自祖考以来，世笃忠贞，近因仇恨未雪，方且枕戈待旦何暇自娱？”李雄不禁怀惭，赧颜与语道：“我乃祖乃父也是晋臣，前与六郡流民，避难此地，为众所推，乃有今日。果使晋室中兴，自当率众归附，卿至建康，可为我达意。”说着，即厚礼馈张淳，遣张淳就道。张淳谢别而出，自往建康去了。可谓不辱使命。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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