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有一部名为《筒子楼》的电视连续剧挺火,演的是一群住在筒子楼里的、京剧演员的喜怒哀乐和梦想情怀。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城里人,想必不会陌生筒子楼,很多人都住过。筒子楼建筑的特点,为一条长走廊串连着多个单间,一条走廊通到头,状如筒子,故名“筒子楼”。筒子楼寒冬腊月冷风飕飕,厨房、厕所、澡堂公用,没什么隐私而言,身居其中五味杂陈。

在中国,“筒子楼”又叫“同志楼”,因为 “筒子”与“同志”谐音。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革命群众,为了共同的事业,挤在同一栋楼里,共用厨房、厕所、澡堂,真是“革命大家庭”,叫“同志楼”倒也合适。

筒子楼源于苏联,在什么都学苏联的50年代,它理所当然被复制到中国。别看筒子楼如此简陋,在当时的苏联,却一房难求,中国当然更难求。

斯大林上台后,把发展重点放在重工和军工上,不但放缓了住房建设步伐,还将住房建设基金挪为他用。随着城市人口的增加,住房更加紧张。

苏德战争又雪上加霜,大量平民在战火中失去家园,不得不栖身工棚、地下室、危房,居住条件十分恶劣,人们迫切需要改善住房。

民意汹汹又困难重重,斯大林只能修建更多的集体公寓,住房建设资金中,用于建造集体住房的比例,从战前的15%提高到战后的63%,依然僧多粥少。

这些集公寓基本属于达官贵人,必须经他同意才能住进去,既是特权也是殊荣。普通市民依然水深火热,望房上渴。

1954年,上台不久的赫鲁晓夫,在政府五年发展计划中提出:“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低的成本,改善城市居民的居住条件,以确保1980年每个家庭,都能在属于自己的住宅里,迎接共产主义的到来。”

早在1950年1月,还是莫斯科市委书记的赫鲁晓夫,就在主持召开的一次建筑师会议上,初步提出“标准化”和“模块化”的建房构想。

所谓“标准化”和“模块化”,就是抛弃传统砖瓦建筑,通过使用标准规格和流水线,生产大量相同的住房。就像搭积木一样,用生产好的模板,拼接成房间。因为这种小户型简易住宅楼,是在赫鲁晓夫执政期间大量兴建的,故名“赫鲁晓夫楼”或“赫鲁晓夫筒子楼”。

赫鲁晓夫楼统一规划为5层,按照规定,5层以下楼房可以不安装电梯。为了节省成本和空间,一个家庭只有一个单间,面积不超过二十平米,整体建筑没有任何不必要的装饰。

因为面积狭小,赫鲁晓夫楼又叫“火柴盒”。八九十年代的中国人,即便住进有独立楼道的楼房,但面积普遍狭小,跟“火柴盒”差不多。说起住房,他们往往调侃自己“住在火柴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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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赫鲁晓夫楼不算漂亮,也比较简陋,但由于是国家免费供应,深受社会主义阵营民众欢迎,感觉自己一个箭步,迈上社会主义康庄大道。但问题依然存在,而且是大问题。

第一代赫鲁晓夫楼,没有独立厨房和卫生间,三四个家庭共用一个厨房和卫生间。不过,苏联政府很快对其升级换代,此举当然有进一步改善市民居住条件的动因,但更重要的动因,却是为了提高生育率。

苏德战争期间,苏联付出巨大牺牲,不仅失去家园,也失去人口,全国人口急剧下降,几乎整整打没了一代人。本来嘛,战争结束了,人们理当快马加鞭生育,政府也出台了鼓励生育的措施,但奇怪的是,人们的生育积极性依然低落。

赫鲁晓夫他们研究来研究去,发现问题的根本,还是在住房上。市民虽然从工棚、地下室、危房搬进筒子楼,但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公用的,墙体隔音效果极差,基本无隐私可言。如此逼仄尴尬的环境,两口子怎么持续造人?造好后,又哪有空间养娃?

第二代赫鲁晓夫楼,基本解决了这个问题。面积增加到25~50平米,厨房、卫生间、门厅、过道经过强力压缩,迷你而又紧凑,隔音效果也大大增强。关键的关键,每套房子都有独立厨卫,能在家中洗上热水澡。室内配有基础家具,集中供暖,每户只要象征性交点房租,即可拎包入住。

“饱暖思生育”,如此一来,市民生育积极性大大提高,感觉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不多生孩子,不仅对不住党和政府,也对不住自己。

随着第二代赫鲁晓夫楼的出现,苏联的生育率,明显提高。

到了勃列日涅夫时代,赫鲁晓夫楼逐渐被淘汰,出现了“勃列日涅夫楼”。勃列日涅夫上台之后,苏联接连发现几个大型油田,受中东战争影响,世界油价不断上涨,苏联躺赚了个盆满钵满,苏联政府有的是钱。

虽然这些钱,大多用于发展军工和重工,相当部分被利益集团所瓜分,但蛋糕毕竟做大了,吃得满嘴流油的勃列日涅夫们,好歹给“百姓”一口汤喝,没有像斯大林那样,完全让他们喝西北风。而且这口名为“勃列日涅夫楼”的汤,还是比较“营养可口”的高汤。

勃列日涅夫楼9层起步,有的甚至高达20层,墙体更厚实,隔音效果更好,装有电梯和垃圾通道,造型也更洋气。集中供暖的同时,还有集体冷热水供应,房间宽敞明亮,自带内嵌式小储物室、衣柜和开放式阳台。

但是,勃列日涅夫楼的灵魂,依然是赫鲁晓夫楼,整体结构极为相似,依然是一条走廊通到底,两边并排着独立的房间。不仅勃列日涅夫楼,时至今日,很多现代化大楼,依然沿袭这种建筑格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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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鲁晓夫没什么值得炫耀的政绩,别具一格的赫鲁晓夫楼,却意外在世界建筑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沿袭至今。赫鲁晓夫功莫大焉。

奇怪的是,住房条件进一步改善了,勃列日涅夫时代的人口出生率,却低于赫鲁晓夫时代,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能够分到勃列日涅夫楼的,基本是科学文艺工作者,企事业单位中高层干部等身份特殊的“百姓”,根本轮不到底层百姓。

他们当中许多人,还在为分到一套赫鲁晓夫楼,苦苦排长队呢,当然无法甩开膀子大生特生。直到1976年,苏联城市居民住房矛盾,才基本得到解决,好歹实现人人有房的目标。

关于赫鲁晓夫楼,有这样一个苏联笑话:一个妇女正在洗澡,突然发现男邻居通过卫生间门上的玻璃条窗偷窥,于是骂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啊,有什么好看的。男邻居说,你误会了,我不是偷看你,而是看你有没有偷用我的肥皂。

关于筒子楼,有这样一个中国笑话:儿子问妈妈,为什么马蜂令人讨厌,而珍珠让人喜欢呢?妈妈答道,儿子,这就是住筒子楼和住独栋楼的区别……

赫鲁晓夫楼在中国和俄罗斯已经基本消失,但在朝鲜、东欧甚至东南欧,还是随处可见。朝鲜没去过,不知道朝鲜人对赫鲁晓夫楼的看法。即便去了,我未必敢问允许问,对方也未必敢答允许答。东南欧我去过,那里的人尤其年轻人,对苏联留下的一切都比较厌恶,尤其赫鲁晓夫楼。

作为旅游资源,赫鲁晓夫楼让我这类五六十年代出生并且住过的人,颇感亲切,引发怀旧情绪,但若真要让我重新住到里面生活,除非居无定所迫不得已,否则万万做不到。

就像很多俄罗斯人很怀念苏联,但要真让他们回到苏联,尤其是回到斯大林治下的苏联,他们肯定也是非常不愿意的。

我对苏联留给我们的一切,都很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