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乐华泽

当饭梨,我想了又想,梨的家族一定没有这个品种。可儿时家门口的两棵梨树,家里人确确实实都说是“当饭梨”,什么时候种下的,长辈们没说过。

这两棵梨树承载着我许多儿时的记忆。小时候,我没把这两棵梨树当回事,总觉得两棵树而已。树干不高,跟我们小孩子的个头差不多。主杆有大碗口那么粗,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顶端开始分叉,有三个分叉子,这明显是嫁接的子条。树冠已经枝繁叶茂,看似有些年头的样子。

春来了,雪白的花开满枝头。那时的我,玩都玩不够,哪里懂得“梨花一枝春带雨”“梨花枝上层层雪”的风韵。树下的我,滚铁环、弹玻璃球、跳房子……不知不觉地度过了一春又一春。如今一晃几十年了,依稀听到儿时玩伴的嘻嘻声、打闹声。

当饭梨,个头大,一般都有半斤重,大的有两斤多,咬一口硬邦邦,嚼一嚼木渣渣,确实不好吃。可能是梨子大,常常吃上半个感觉就饱了,是不是这个原因才叫“当饭梨”,就不得而知了。

我虽然不爱吃当饭梨,但每年九月梨子成熟的时候,还是我吃得最多。小时候,没有零食,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梨树,我们家门前有两棵梨树算是“聚宝盆”了。梨子半成熟时,母亲常常会数一数,好似《西游记》五庄观中人参果。一棵梨树结的是三十个,还是四十个,总要数得清清楚楚。倘若发现哪棵梨树上少了一个,一定会骂街的,她那大嗓门,一声“细猴子”偷梨子了,半村人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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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读初中二年级时,有一次全镇统考,我清晰地记得语文作文的题目是《桃树下的母亲》,现场作文我发挥得淋漓尽致,试卷上八百字的提示格,早被我写超了,格子外还超了三行。阅卷老师在作文上用红笔画了好多处波浪线,表示这是一句优美的句子,或是精彩的内容。其实,作文题目应该用《梨树下的母亲》,我虚化了一下,题目把“梨树”换成了“桃树”。作文写的是我小升初考试,考砸了,成绩出来那天,我心情郁闷,离家大半日,母亲在梨树下焦急等我回家的故事。记忆犹新的是,母亲做了我最爱吃的蒸咸菜烧肉,那可是一道平常吃不到的大菜呀。可惜的是那张试卷,收藏了十多年,最后还是弄丢了。

最热闹的莫过于梨树下的人间烟火。一到夏天,我们家就会把桌子、凳子、饭盆儿、碗儿搬到梨树下吃饭。上世纪80年代初,乡村没有电风扇,炎热的夏天,都是找个树荫或是在背阴的墙角处乘乘凉,那会儿我们家梨树可成了宝贝。晚上的辰光,左邻右舍也常常凑到一块,一张长方形的小桌子旁挤满了人,有小凳子就坐,没凳子就蹲着,捧碗喝粥的、端盆吃老鼠尾子的(切面条)、靠墙边咬“甜大梢”的,七嘴八舌地聊着村里的大小事情。我们几个小孩,吵着闹着间就为一句话打起架来,大人们就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碗筷,停下来训斥我们。

到了深夜,梨树下挂起一顶蚊帐纳凉睡觉。空气中回荡着只有乡村才有的味道,时有萤火虫的亮光忽明忽暗。调皮的我们,有时会捉一两个小小的萤火虫,放在蚊帐里当灯用,值守着沉睡的夜。

如今,站在老屋前,已找不到当年的一点点痕迹,只有风儿悄悄告诉我,当饭梨熟了。

(作者为中国好人、全国乡村振兴十大阅读推广人、盐城市盐都区尚庄镇华泽书社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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