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封书札,庋藏四十多年。 四十多年,我数次迁居,工作几经变动,郇笺一直伴我身旁。 虽然纸张泛黄,字迹漫漶,但回环展读,不觉惠风佇芳,仍能感到时光留下的、犹如株株素兰在黄昏人静时微透的缕缕清芬。 一封是厦门大学中文系教授庄钟庆先生写给我的; 一封来自人民文学出版社“苏东组”一位至今不知名姓的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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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初中时,学习不太用功,却沉迷于小说。那时最喜欢的作家国内是茅盾,巴金老舍,外国则首推巴尔扎克,列夫·托尔斯泰。我尤爱茅盾的作品,他的几部长篇小说《蚀》《虹》《子夜》《腐蚀》《霜叶红似二月花》《锻炼》等,我虽一知半解却颇有兴致地读完。还用自订小本,工整字迹,抄过《雾》《雷雨前》《白杨礼赞》等散文,并且请善画同窗作了插图。语文课本收录了《第比利斯的地下印刷所》,一次期末考试,有一道试题是答出茅盾原名与代表作,全班只我一人答对。巴尔扎克的《高老头》《欧也妮·葛朗台》、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安娜·卡列尼娜》我也似懂非懂地读过不止一遍。

一次在书店里见到庄先生新著《茅盾的创作历程》,定价一元二角,差不多是我一周的早饭钱,还是倾尽所有买下。这本书,使我进一步了解了茅盾的生平和创作道路,急于想阅读他的全部著作,于是就产生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要收集一套《茅盾文集》。我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是研究茅盾的,藏有的茅盾作品一定很多。于是不揣冒昧给庄先生写信,寄请人民文学出版社转交。

芜函寄出后不久,我毕业离校。大约是七月初的一天,一位留校打排球的同学来我家,交给我一个来自厦门的纸卷。打开一看,竟是庄先生的手札与一张《文学书窗》报(《文学书窗》报后改为《文学故事报》)。为便于邮寄覆笺与报纸卷成筒状。环翰所用是厦门大学校刊室绿格稿纸。先生云,他手中《茅盾文集》不全,《茅盾短篇小说集》(上下)仅一套,均无法为我提供。还告诉我,《茅盾全集》将陆续出版。随信一同寄来的《文学书窗》刊有庄先生一篇文章。手柬末尾祝我“三好”并留下了通讯地址。日期是一九八三年五月二十九日。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庄先生出生于一九三三年,一九五五年厦门大学毕业后,曾在我的家乡做过《唐山劳动日报》的编辑,几年后回母校从事教学工作。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正值鼎盛之年,一定承担着繁重的教学和研究工作。当时我年少无知轻于冒渎,又是寄到出版社请托。没想到人文社不以道途迢递,将我之贱函千里转至庄先生手上,没想到庄先生并未嗔怪我之渎求,在百忙中竟赐我芳函。

大约一九八五年夏末,得知人民文学出版社即将推出十七卷本《列夫·托尔斯泰文集》,我又远烦致问,意欲了解文集出版情况。九月二十七日收到了字迹娟秀、署名“外编室苏东组”(苏联东欧组简称)的答缄。不仅解答问询,详列各卷收录作品,且诲诱不倦,告我“第九、十卷《安娜·卡列宁娜》,因她丈夫姓卡列宁,她则应姓卡列宁娜,而不是卡列尼娜,这次我们都改用新标准译音。”嘱我“还有什么问题,请随时来信,不必客气。”信中谈到“我国印刷、装订技术至今落后,人家可以三个月印出一本书,我们则不行”。末尾又及:“精装印数有限,您若想买,最好先在新华书店预订。这次不怪他们,是我们的总序老不交稿,拖延了时间。”这如叙家常的话语,至今读来尚存“亹亹风生暖绵芊”之感。遗憾的是,落款仅属外编室苏东组。二〇〇三年,我购买了一套人文社新版《列夫·托尔斯泰文集》,在版权页上得知新版责任编辑是刘开华先生,然我终不能确定大札出自谁人之手。

华翰瑶章宗风高洁。彼时,我不过是中学生、小读者,大教授与名编辑均是一时俊彦,他们却不以我之愚鄙,以恂恂师者蔼然长者之风,拨冗赐缄,使我备承雅爱。“苏东组”编辑,以及人文社转信之举,又体现出韬奋先生倡导的编辑应有的“竭诚为读者服务”的流风余韵清正本色。

四十多年逝去,“宜人兰气终有散,札墨浸润世久恒。”(张国梁先生句)每每重温旧迹,如奉德徽,感触纷纭,煦我手掌,濡我心田。想庄先生已是雪鬓霜鬟,复我信函的“苏东组”编辑大抵也尨眉皓发了。这些事对他们早成尘影,而我将私衷崇敬铭感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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