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徐州战场,自从3月9日坂本顺旅团长大举进攻后, 板垣征四郎中将就一直守在电话机旁边, 一直不停地问前方的进展情况, 始终得不到一个圆满的答复。

他在屋子里急得连连跺脚, 不停地狠狠搓着手, 圆滚滚的光头上沁出了一滴滴汗珠。他是个“中国通”,讲中国话的水平虽然只如同一个小学生, 但对中国的民情、军情、政情, 熟悉得可以让任何一个正宗的中国人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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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 为了洗刷汤头败迹, 他已经掏出了自己的大部分“血本”。他必须利用这笔赌注来实现自己的狂想——在临沂、台儿庄、徐州打一场震惊世界的战争, 使他肩章上的金星再增加一颗、二颗! 只有这样, 才不会辱没他那“皇军名将”、“满洲国之父”、“大陆派主脑”的称号! 想到这儿, 他越发着急, 紧绷绷的方脸上罩满了一层杀气。

一个参谋走了进来, 递给他一份报告:“据确报, 太平、葛沟仍无进展, 徐庄、蒙阴、垛庄又失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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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的不是这些报告, 是大日本皇军的捷报、捷报、捷报!”板垣怒气大发,一把抓起那几页纸, 撕得粉碎, 挥动着双手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坂本顺这个混蛋,干什么事总是慢慢吞吞的, 就像个令我恶心的小脚女人!”

参谋吓得惶惶立正, 像一根木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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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黑了, 这对日军来说, 等于魔障的降临。坂本顺旅团长的电话来了:“报告师团长, 我请求让我的部队转攻为守!”

“不行!”板垣“唰”地站了起来, 棱角分明的大方脸气得铁青, “没有我的命令, 谁敢停止进攻, 我一刀劈了他! 命令各个支队, 集中火力, 向敌人全线猛攻! ……”

够大胆的!

板垣的胆量, 在日本陆军中臭名昭著。军界早就有“板垣之胆, 东条之智”、“军令的板垣, 军政的东条”等评价。这个评价是有来头的。板垣任关东军副参谋长时, 东条英机是关东军的宪兵司令; 板垣任关东军参谋长时, 东条又是副参谋长; 当板垣转任日军最精锐的第5师团中将师团长时, 东条又接替他当了关东军参谋长。板垣与东条的父籍又是同乡, 都是日本岩手县人。两人性格不同, 各有长短, 狼狈为奸。东条英机擅长在内策划, 板垣则喜欢凭着他的胆魄出头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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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应命令坂本顺这个草包攥起拳头打, 可我现在偏要张开五指, 全面突击,四处开花! ⋯⋯”板垣在心里狠狠地骂着, 已有一个多小时了, 憋了一肚子的气还没消尽。

又有一个参谋进来了, 好像跑得太急, 把给中将司令官的敬礼都给忘了。

“报······报告师团长! ······”参谋上气不接下气。

板垣的鼻子冷冷地哼了一声, 厉声喝道:“先要立正敬礼! ……有什么屁话,快讲!”

“刚才坂本将军来电, 说我军已连克汤头、沙岭、白塔、太平、亭子头等地,现已到达临沂城下的诸葛城至九曲店一线……”

“哇, 好极了! 其实, 我的心里很明白, 坂本顺这个家伙, 绝不会是个真正的草包! ……”

临沂东关。庞军指挥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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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炳勋的指挥中枢, 距离沂河对岸的第一线阵地还不到1.5公里。战场上不间断的枪炮声、喊杀声, 已经听得一清二楚, 两军厮杀拼斗的情形, 更是历历在目。庞炳勋披着一件黄呢军大衣站在窗口, 没有用望远镜, 而是直接用肉眼观察战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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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夺占了汤头、沙岭等地之后, 已直逼临沂。古城危在旦夕! 为了顶住日军的疯狂进攻, 刚才他又紧急调整了作战部署, 命令116旅守卫正面, 115旅为右翼, 229团和特务团为总预备队, 并命令各部死守阵地。

正在城东沂河对岸据守桥头堡的部队, 便是那个曾被军政部下令要遣散的特务团。今天这一仗打得太惨烈了, 他不仅将自己的卫队送入了第一线, 而且连马夫、伙夫、担架兵、运输兵也都投入了战斗, 身边只留了几名贴身卫士和传令兵, 这是他38年的戎马生涯中第一次下这样彻底的决心。为了保卫临沂, 他准备把自己的“老命”连同5个步兵团这点“老本”, 全部拼光, 绝不保存实力, 似乎只有这样, 他的良心才能得到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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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的大炮又响了, 是从城外东北角传来的, 像一阵骤雨那么密。机关枪的声音变得更急, 好像千军万马在狂奔。成群结队的飞机, 仍在疯狂地俯冲、投弹, 使阵地上成为一片火海。爆炸声越来越近, 甚至连敌机上扫射的子弹, 也不时飞到了司令部的院子里。但是, 庞炳勋仍然一动不动地伫立着, 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前方。有多长时间了? 足有4个多小时了吧?

防空洞离他只有几十步远。

他的贴身卫士了解他的犟脾气, 紧张地望着空中像秃鹫似的成群的飞机, 硬着头皮哀求:“老总, 还是先到防空洞里躲一躲吧!”

“躲?”这字眼, 这哀求, 挺熟悉, 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哦, 庞炳勋想起来了,10多年前——

保定。冀鲁边区土匪猖獗, 百姓惊恐, 他这个胆略超群的同盟会会员、骑兵营营长, 担任了八县剿匪总指挥。一次, 深入匪穴时, 对方的机关枪扫得人抬不起头。警卫员劝他:“总指挥, 你先下山躲一躲吧!”他火了, 瞪着眼吼道:“躲个毯!”骂完, 一跃而起, 一阵猛冲, 挥起马刀, 把放枪的匪徒劈成了4片。这一仗, 他的腿部受伤骨折, 走路一瘸一拐的, 由此, 人们常叫他“庞瘸子”。他一听,反倒乐了:“这个绰号好、好、好, 很形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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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这是北伐军与奉军的最后一次苦战。战斗中, 敌军的火炮在四周像恶魔似的恐怖地呼啸着, 整个阵地成了翻滚咆哮的大海, 所有的山头在腾空骇浪中颠簸。他身边的9个卫士和参谋非死即伤, 他的头部也鲜血涔涔。又有人劝他了:“军长, 敌人的炮火太猛烈了, 你快到地堡里躲一躲!”他又倔了:“躲什么? !快给我吹冲锋号!”吼完, 他仍是凛然不动地站在山头指挥。奉军败退后, 北伐军第2集团军总司令冯玉祥怔住了:“庞瘸子, 你……你今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日军的飞机仍在扫射, 枪弹不时呼啸着从空中飞来。

“躲什么?!”庞炳勋见4个贴身卫士仍在盯着他, 又像过去那样, 把两眼一瞪, 斥责起来, “你们都给我过河作战去, 一个也不要跟在我这里!”庞炳勋指着战火纷飞的沂河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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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士们一听庞炳勋这么说, 不由面面相觑——不是他们怕死, 而是担心他们一走, 庞炳勋有个三长两短。

“怎么? 怕死吗?”庞炳勋怒喝道, “谁要是当孬种, 我先毙了他!”

“老总, 你一定要多多保重!”4个卫士见庞炳勋的手上确已无兵可调, 只好“噗”的一声, 一齐跪了下来, 行了“壮别礼”, “我们走后, 望老总千万千万要注意个人安危啊!”

“我的安危并不重要, 临沂的安危比我的安危重要得多! 临沂一失, 我绝无脸面回去见李长官, 你们明白吗?”说到这儿, 庞炳勋仰头长叹, “我年将六十,一腿尚瘸, 毫无牵挂, 能参加保卫国家的抗日战争, 是生而有幸啊! 如果能在中国复兴史上增添光辉灿烂的一页, 固然是我们的愿望; 即使把我们壮烈牺牲的事迹在亡国史上写上一行, 也算对得起祖宗啊!”说完, 庞炳勋把卫士们一个个拉起来, 送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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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个贴身卫士抹着眼泪, 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司令部, 勇猛地冲过了沂河桥, 投入了坚守桥头堡的战斗。庞炳勋见后, 悲壮地一笑, 把一把雪亮的大刀放在桌上,准备在“最后一刻”使用。

激烈的战斗还在进行, 在荒凉的沂河东岸打得难解难分。我军的阵地上, 渐渐地, 出现了许多老百姓。庞炳勋大惊, 睁眼看时, 只见有抬担架的, 有送饭菜的,有举刀与敌人搏斗的。他举起望远镜细看, 只见送饭的老百姓里, 竟有六七十岁的老婆婆, 抬担架的人群中, 还有20多岁的大姑娘。一位50多岁的老汉, 率领着一支大刀队, 在敌群中横冲直撞, 挥刀砍杀, 如入无人之境。可是, 当这个老汉正像猛虎似的扑向正面敌人时, 身后有个日军却朝他举起了刺刀。“糟了!”庞炳勋暗暗惊叫一声, 心里突然一紧。就那一瞬间, 只见老壮士猛然掉转身, 用大刀狠狠地一抹, 只见寒光在阳光下一闪, 那日军立即消失在冲天的火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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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士! 真是个顶天立地的老壮士啊!”他在心底赞叹着, 不过, 三五分钟之后, 他还是叫来了传令兵:“你快过河去通知守军, 不要让老百姓到炮火连天的阵地上去, 劝他们下来!”

不多久, 传令兵回来了, 脑袋摇得像货郎鼓:“军团长, 实在不行啊, 劝不回来呀!”

“他们都给阵地上送了些什么?”

“送香喷喷的鸡鸭鱼肉, 送萝卜大葱馒头煎饼, 送煮熟了的茶叶蛋, 送阵地上很急需的弹药⋯⋯”传令兵就像在说“数来宝”。

“身为军人, 自当以死报国。然而我们未能打退敌人, 反倒要赤手空拳的父老乡亲上阵流血牺牲, 惭愧! 惭愧啊!”庞炳勋神情黯然地摇起头来, 但刹那间又精神昂扬起来, 咬着牙发誓, “只要还有我庞炳勋在, 即使第3军团最后剩下了一兵一卒一弹, 也要与临沂共存亡!”

又是一阵山摇地动的大炮轰鸣, 敌机又开始临空俯冲、扫射。“咚! 咚! 咚!”一发发炸弹在我军阵地上爆炸, 腾起一股股黑色的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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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兄们, 为了临沂的父老兄弟们, 为了庞老总, 狠狠地打呀!”庞炳勋的贴身卫士、警卫参谋王树生中尉一冲上东岸阵地就大声喊着。

其他3个卫士听到中尉的怒吼, 也都顺势跨越堑壕, 与迎上来的日军展开了肉搏……

“树生, 你身后有鬼子!”不知是谁, 大声喊了一声。

王树生转身一看, 3个日军已围着他, 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突刺过来!他旁边的3个卫士, 正挥舞着大刀与鬼子们混战着。

“我操你奶奶!”王树生举手开枪, 结果了两个向他突袭的日军。第3个日军心虚了, 扔下了他, 转身冲上去刺刚才提醒王树生的那个卫士。卫士被刺中了胸部, 热乎乎的血在胸前喷涌……但是, 顶多只相差0.5秒, 卫士的大刀也砍进了日军的胸部。卫士阵亡了, 那个鬼子也倒在地上再也没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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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5个日军围上来了。王树生亲眼看到自己战友的英雄壮举, 一阵热血涌上心头。他愤然扔掉了没有子弹的手枪, 挥起大刀, 不过10多秒钟, 一连劈倒了3个鬼子。其中有一个疼得趴在地上嚎叫不已, 他趁势对他的脑袋又挥了一刀, 那家伙哼了一声, 顿时, 脑浆四溅, 没有了声息。

其余两个日军胆战心惊了, 只是端着刺刀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不敢往前靠。

“来呀!”王树生用衣角擦了擦血红的刀刃, 冷笑着, “我操你奶奶的, 怎么都吓得拉稀啦?!”

他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一个胖矮个儿身上, 因为那家伙手上抓的是指挥刀。他把大刀前后左右地挥舞了一下, 然后, 一个箭步冲过来, 照着那家伙的脑门就是一刀。那家伙急了, 死命地一挡, 手里的战刀被震落了。王树生眼明手快, 狠命地又是一刀, 把鬼子的脑袋削掉了三分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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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吓傻了, 竟然扔掉了手里的枪, 撒腿就跑。“你往哪里跑!?”王树生大吼一声, 飞快地追了上去, 对准身后就是一刀——不偏不倚, 恰好劈进了鬼子脊梁骨的正中心⋯⋯肉搏, 就以这个精彩的回合结束了, 时间总共只花了25分钟。

这时, 日军的十几挺机枪同时响开了。

“轰!”一颗炮弹在王树生脚下爆炸了, 一块弹片撕开了他的前胸, 击破了他的心脏。一个身怀拼刺绝技的勇猛卫士, 终于像大树一样地倒下了……

敌人的攻势更为猛烈了, 伤残的士兵被一批又一批地抬了下来。庞炳勋的4个贴身卫士中, 已有两个壮烈牺牲, 还有一个也被打断了右腿。敌人的炮弹已经可以直接打到沂河里, 运送伤员的老百姓, 不时被敌炮击中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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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沂万分危急了, 我该怎么办呢? ……”庞炳勋犹豫着, 拼着自己的智慧和心力, 在焦急地寻找出路。他几次拿起桌上的电话筒, 想给第5战区司令李宗仁打电话, 请求他速派援兵。但是, 每次他只是把那电话筒紧紧地握了一阵, 又总是默默地放到了电话机上。他明白, 眼下的川军正在与矶谷师团浴血奋战, 津浦线南段的桂军和东北军也正在淮南与北上的日军厮杀, 第5战区的兵力不够用, 李长官此时实在是难以抽出援兵呢! 而他最怕的, 则是被人们误认为他保存实力, 不肯死战。因此, 他咬紧着牙关, 苦苦地撑持着, 就像一个力不从心的人, 肩头硬顶着一座摇摇欲坠的桥梁。从外表上看, 他平静如常, 内心却急得如同滚油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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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零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他拿过话筒, 里面传来一个急促而又紧张的声音:

“军团长, 军团长, 敌人的进攻太猛烈了, 正面部队有些顶不住了, 你看怎么办呢?”前线总指挥马法五从东门外打来了“紧急电话”。

“顶住! 给我死死地顶住!”

庞炳勋大吼一声, 正要放下电话, 马法五又喊叫起来:“军团长, 军团长, 你能不能多少给我调一点兵?”

“调什么兵? 到哪里调? 现在司令部里除了我之外, 还剩下3名传令兵!”

“我……我这里已经没人了!”

“什么, 没人啦? 没人啦怎么还有人给我打电话?”庞炳勋控制不住自己了,一下子暴怒起来, “没人了你自己上, 丢了阵地别回来见我!”吼完, 他把话筒狠狠地摔在了电话机座上。

屋外, 猛烈的枪炮声, 震得窗户“哐哐哐”地晃动起来, 屋顶上的土唰唰地直往下掉。

一个戴着眼镜、瘦骨嶙峋的老军官走了进来, 默默地站在一旁, 他是庞炳勋的参谋长。待庞炳勋息怒后, 他走近用不大的声音说:“军团长, 日军已占领河对岸的东部制高点, 山上一个营的弟兄们已全部阵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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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炳勋一惊, 站了起来, 旋即又坐下了, 长叹一声:“看来, 参谋长, 这一次我们是真的完了?”

参谋长没回答他的问话, 两眼眨了眨, 鼓足勇气建议:“军团长, 我看与其在这里等死, 不如把剩余的人马拉出去, 脱离战场往西撤, 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撤?”庞炳勋狠狠地瞪了参谋长一眼, 一口回绝, “不行! 我今天撤下去, 明天蒋委员长就会砍我的脑袋。再说, 我身为将官, 若不以死报国, 对不起临沂的父老乡亲啊!”

参谋长默默无语, 低着头, 红着脸, 站在一边。

庞炳勋沉思良久, 缓缓地对参谋长说:“我现在没别的选择了, 只有战死在临沂。参谋长, 趁现在还来得及, 你赶快走吧, 带上我的妻儿老小一齐走, 把这里的情况向徐州李长官禀报一下。”

“军团长! ⋯⋯”参谋长脸色苍白, 嘴唇哆嗦着。

“走吧, 去吧!”庞炳勋向他挥了挥手, 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参谋长凄然泪下, 久久不忍离去。

这时, 大门“哐”一声被推开了, 马法五披着一身战尘, 突然闯了进来。

“你⋯⋯你身为前线指挥官! ⋯⋯”庞炳勋跃起, 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不、不、不!”马法五连连摆手, 兴冲冲地说, “报告军团长, 好消息! 李长官已派张自忠率59军驰援我部, 明天即可到达!”说着, 把手中的电报递给了庞炳勋。

“派谁来? ⋯⋯”庞炳勋深感意外, 腾地一下跳起身来, 猛然抬起头, “张自忠?”

“是啊! 是啊!”马法五喜滋滋的, 显得异常激动, “派张自忠的59军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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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炳勋一瘸一拐地冲过去, 一把抢过了电报, 快速浏览:

临沂 庞军团长

临沂为台、徐屏障, 必须坚决保卫, 拒敌前进。除已令张自忠部前往增援外, 并派本部参谋长徐祖诒就近指挥。

李宗仁!“果然是他! ……”庞炳勋愣住了, 8年前令他愧疚的一幕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1930年5月, 蒋介石同冯玉祥、阎锡山之间的中原大战, 正打得昏天黑地。

千军万马, 厮杀正酣。

机枪响处, 惨呼绝叫。

炮弹落处, 血肉横飞。

人喊、马嘶、枪响、炮鸣……惊天动地的炽烈混战令人心颤!

清晨。河南黑石关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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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任反蒋军第2路总指挥的庞炳勋, 正率部与蒋军激战。他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 不时抬起望远镜观察敌军阵地。马法五等部下在旁边随从护卫。

突然, 远处一个传令兵骑着快马飞驰而来, 敬礼之后递给马法五一份电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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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法五阅后, 神情紧张地对庞炳勋说:“总指挥, 情况不妙了, 一直坐山观虎斗的张学良率军进关了, 发来电文拥护蒋介石讨伐冯玉祥, 而且已经占领平津!”

庞炳勋闻之, 在他手中左右巡视的望远镜突然停住了, 随之掉了下来, 挂在了胸前。他两眼呆滞, 如同木雕泥塑。显然, 这个打击对他是太意外、太沉重了!

反蒋军的败局已无可挽回了, 庞炳勋只得烦躁而又果断地下令:“传我的命令, 撤!”

傍晚, 庞军指挥部

蒋介石的特使来与庞炳勋密谈。长条形的桌子上堆满了给庞军带来的银元、钞票、金条。

身穿中将军服的特使潇洒倜傥, 口才极好:“蒋委员长十分器重庞将军的才德,很怀念将军北伐时期的勇猛无畏、老练精明, 所以今天特派我前来问候将军。嗯,关于战事嘛, 庞将军该下决心了吧? 如今, 中央军和东北军已经两面夹击, 西北军旧部已纷纷倒戈, 冯玉祥的败局已定, 你还死死跟着他干吗? 委员长相信, 庞将军是识时务的俊杰⋯⋯”

庞炳勋两眼眨了眨, 端起茶壶轻轻地呷了一口茶, 似乎怦然心动。

特使清楚地看到了庞炳勋眼里闪出的希望之光, 赶紧趁热打铁:“庞将军, 趁着现在的混乱时机, 反戈一击, 你还可以强行收编友军, 扩大自己的队伍,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呀!”

“好吧, 就按你说的办!”庞炳勋把茶杯狠狠地往桌上一暾, 咬着牙下了决心。

深夜, 庞炳勋开始“反戈一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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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上的第一个目标, 便是阵容整齐、训练有素的友军——第6师张自忠部。

皓月当空, 万籁俱寂, 庞炳勋的一个精锐团, 悄悄地围住了第6师师部。此刻,师部会议室灯光通明, 毫无防备的张自忠正在召开团以上干部的作战会议。

几分钟之后, 有个军官站起来, 愤愤地说:“按冯老总的命令, 今天上午, 庞总指挥应该和我们同时向蒋军发动进攻, 可他直到现在还按兵不动, 整得我们右翼险情迭出, 不得不退回来。我看, 姓庞的可能心中有鬼……”

“胡说!”张自忠打断他的话头, 厉声反驳, “庞总指挥跟随冯老总多年, 冯老总待他不薄, 他心里能有什么鬼?”

张自忠的话音刚落, 屋外骤然响起一片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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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 一个团长手提驳壳枪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把枪往桌上一摔, 气呼呼地说:“师长, 庞瘸子让老蒋的‘袁大头’迷住了心窍, 现在这狗小子带着队伍, 已经把我们包围了!”

张自忠猛然一惊, 一把揪住那个团长的衣领, 喝道:“听着! 你要是没搞准情况, 我毙了你!”

团长喘着粗气, 咽了口唾沫, 拼尽全力地嚷着:“师长, 你快出去看看吧, 庞瘸子的人马正喊着你的名字, 叫你投降呢!”

张自忠拔出手枪, 提着大刀, 爬上高房工事。工事里, 师部卫队正与对方激战, 不少张自忠平时很熟悉的卫士, 已经横七竖八地直挺挺地倒下了。对方猛烈的机枪仍在响着, 弹雨犹如无数条飞走的流星, 把漆黑的夜空照得红彤彤的。远处,果然有个人在喇叭筒子里高声嘶喊着:“张师长, 庞总指挥已经归顺蒋总司令了,他劝你们也赶快反戈一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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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自忠气得浑身发抖, 甩掉了军帽, 直起身子, 冲着对面咬牙切齿地怒吼着:“庞瘸子, 冯老总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身为兄长, 资深望重, 却干出此等不仁不义之事, 实在可恨! 我发誓, 此仇不报, 我张自忠誓不为人!”

说着, 他从旁边的士兵手中夺过机枪, 咬着牙关, 冲着对面扣动了扳机。愤怒而又密集的枪弹, 在叫喊着的喇叭筒周围, 溅起一片尘埃……

此刻, 庞炳勋想起这段往事, 颓然瘫在了椅子上, 久久说不出话来。

马法五很纳闷, 问道:“军团长, 你, 你怎么了?”

庞炳勋长叹一声:“唉, 法五啊, 你忘了8年前的黑石关了? 我们当初鬼迷心窍, 反戈相向, 同室操戈, 现在想想真对不起张自忠呀! 如今张自忠来了, 不要说他老弟会报一箭之仇, 就是按兵不动, 你我今天也死无葬身之地了! ……”

马法五顿时醒悟, 兴奋之情为之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