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被后人推崇为千古第一完人,但他却不是个注重道德的人,甚至使用一些违背道德的手段,因为他认为“良知比道德更重要”。
王阳明打仗,后边永远是一排刀斧手,只要往后退,格杀勿论。最狠的时候,如果你的士兵溃逃,就把这个队长杀掉,如果这个队长溃逃,就把那个中队长杀掉,中队长溃逃就把将军杀掉。王阳明最狠的时候,甚至在平宁王之乱时,差点把伍文定给杀了,而伍文定是他的左膀右臂。
王阳明不止狠,还擅长耍手段,和宁王、土匪打仗时,各种阴谋阳谋都用上,有人评论王阳明武不够光明正大,算不得英雄好汉;文不够光明磊落,算不得道德模范。
看完王阳明的生平事迹以及著作思想,我发现王阳明确实算不上世俗意义上的“道德完人”。
区分善恶靠的不是道德,而是良知
在我看来,王阳明不屑讲道德,从他顿悟之后就发现,道德不是个好东西,甚至是一种捆绑,而良知才是超越道德的存在,也只有良知才是圣人的标准,只要激发良知,人人都可以成为圣人。
就拿士兵逃跑被斩杀这事来说,法理上说得通,但道德上说不通,凭什么以国家的利益来强加给士兵,道德上最多是指责这些人不义,但解决不了问题,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士兵珍惜自己的性命不也是在践行道德理念吗?
这时候就得用王阳明的良知来解释,士兵保护一个国家不是出于责任,而是良知使然,因为国家是一道墙,而墙的后面是自己的亲人和朋友,良知告诉你,必须要保护好他们,做好这一切的关键就在于士兵能不能承担起保家卫国的责任,而这是每个人良知上都知道的事,逃跑的人可能不讲道德,但不是没有良知。因为死亡的恐惧超越了良知,知道这点的王阳明才能想出这个法子,用死亡的威胁来激发良知,置死地而后生,这是良知给出的答案。
之前看过一部电影《控制》,男主利维是个杀人犯,被抓去做实验变善良了。后来才发现实验中的药丸是假的,所以警察把他击毙了,只有他的主治医师相信他已经变善良了。
警察是基于道德做的判断,在他看来,利维原本是个杀人犯,吃的药又是假的,所以不可能变好。而主治医师却是基于良知去判断,因为在相处过程中,他发现了利维善良的一面,以前作恶可能是身处环境所促成的,而当利维有了正常人的身份和生活环境,已经有爱的人和相信他的朋友,良知就被激发了。
如果是王阳明看待这件事,就算杀人犯也是有良知的,只是他自己不相信,世人都说他是杀人犯,他也就顺应了世人,所以就去行恶事,而当有人相信他可以做个好人,他也真的变成了好人。
道德标准在某些时候是一种捆绑,只有良知高于道德标准,才能不受道德的裹挟。
如何区分善恶
读王阳明心法的人一直有个疑问,要怎么去区分善恶,因为用道德来区分善恶,至少有个标准答案,而用良知来区别,好像每个人的答案都不同。
看完这个故事之后,也许对你有所启发:
王阳明的弟子薛侃有天在花园中除草,大概是疲惫不堪,所以哀嚎道:“为什么天地之间,善难培养,恶难铲除。”正在赏花的王阳明听到薛侃的叹息,发现说教的机会来了,接口道:“你就没培养善,也没有铲除恶。”
薛侃莫名其妙,劳碌大半天来铲除草,而且经常浇灌花朵,怎么就没有培养善,没有铲除恶呢?发现薛侃很疑惑,王阳明没解惑,而是转到另一个问题上:“你如此看待善恶,因为从形体上着眼,错误在所难免。”薛侃如坠云里雾里,更不知何意。
王阳明解释:“世间万物和花园里的花草一样,哪有善恶之别?你想赏花,花就是善,草就是恶。当你要在门前搞个草坪,草又是善,草里的花就被你当成恶了。这种“善恶”都是由你的私意产生,所以就是错误的。”薛侃吃惊地问:“这不就是无善无恶了吗?”王阳明正色道:“天下任何事物本来就没有善恶,它之所以有善恶,全是你强加给它的。我问你黄金是善还是恶?”薛侃搓着手道:“黄金这样的好东西,当然是善的。”王阳明问:“这要看黄金在什么地方。它在你手上,肯定是善的,可如果它在你胃里呢?”薛侃摇头道:“那这就是恶的了。”
王阳明又问:“粪便是善的还是恶的?”薛侃肯定地回答:“那玩意儿肯定是恶的。”王阳明笑了:“粪便可以让庄稼生长,在老农心中,它就是善的。所以说,天下万事万物哪有善恶之分?都是人强加上去的。同样一座大山,旅游的人就认为它是善的,有急事要翻越它的人就会认为他是恶的。同样一个人,在朋友心中是善的,在他的敌人心中,就是十恶不赦。”
这就是一个很哲学的问题,世俗意义上的善恶靠的是道德来评价,而王阳明却突破道德,用良知来评价善恶。用王阳明的话说就是: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
以这个视角再来看《控制》中的利维,其实就印证了王阳明所说的善恶都是根据人的需求所投射的,警察也是靠良知做出的选择,只是他的良知受困于道德和自身的执念,他没法相信一个吃了假药的杀人犯能够真心悔改。所以警察没错,主治医师没错,悔改后的利维更没错,大家都是受良知的指引,错的是这个社会的评判标准。
如何运用良知
听懂了王阳明的前两句,就一定要理解后面两句,不然很可能误入歧途。
因为前两句只是告诉你,善恶是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但没有告诉你,怎样做才是正确的。所以要靠后两句来解答:
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王阳明曾说过:“个个人心有仲尼,自将闻见苦遮迷。而今指与真头面,只是良知更莫疑。”
人人胸中都有个圣人,只是不自信,又不肯努力,所以埋没了这位圣人。
小时候的王阳明请教老师:“何为第一等事。”也就是在问人生的终极意义是什么。老师思考了良久才给出自认为正确的答案:“读书做大官。”
王阳明却不以为意,说要当圣贤。老师就把这事告诉他老爹王华,王华当下就教训起儿子,说:“孔子是千年才出的一位圣人,你怎么能比?”没想到王阳明当即反驳:“大家都是人,怎么就不能比?”堵的王华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在孔子之后只出了一位圣人王阳明,因为孔子作为一个“道德模范”,没有人敢去超越。而在王阳明之后,为什么就没有圣人了,因为人人都可成为圣人。
简单点解释,孔子作为圣人是因为自身道德高,已经成为“道德完人”,等于立下了一个高标准,答案已经在那里了,其他人只能努力去接近,哪敢谈超越,甚至是没法和一个已故的圣人比。而王阳明则是打破了这规则,用良知来成为圣人,王阳明之后,人人都能成为圣人,却无法知道谁是圣人,因为已经没有标准了。
孔子和王阳明都是时代的产物,一位以道德成为圣人,一位以良知成为圣人;一个以外在道德要求自身,一个以内心良知磨练自身,两者之间没有孰优孰劣之分。
但我个人更推崇王阳明的心学,道德是一个可控因素,但是太难了,尤其到了如今社会,更像一种姿态,做给别人看,而一旦稍有不慎,就会遭受网络暴力。
良知是个不可控因素,因为它是可以磨练的。但良知其实是不变的,因为我们心中早就住着一位圣人,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多和这位圣人交流,听从他的意见。
听起来像是佛教的打坐,但这是有本质区别的,在王阳明看来:佛教把无善无恶看得太重,比如他说粪便没有善恶,哪怕床边就有一堆,也不会扫除。
佛教的修行是排除外界干扰,而心学则是练心,修炼自己不去和所恶之事对立。同样是粪便出现在床边,不是让你无视它,而是接受它,因为粪便出现就是个事实,再怎么假装,它还是存在,你可以选择去清理它,也可以等别人来清理,唯一一点就是,不要因为本来就出现的东西而动气。
再比如,你被雨淋湿了,不必恼火,因为雨就是要落在地上,这是它的规律;被人诽谤,不必动怒,不去理它,流言自然就消散;起大风的时候,要顺风走,不要逆风行,要遵守风的规律,顺应万物,不要和万物对立。
这就是修炼的过程,不去和良知感知的万物对立,学会了这点自然也能成功,机遇来时,就顺势而为,机遇溜走,就继续等待,不要抱怨。只有懂得借力,才能事半功倍,懂得借风,才能一路顺风。
最后还是要回到主题,理解了王阳明的思想,你会发现他确实不讲道德,因为道德是一种约束,如果你执着于做个高尚的人,做事情就会束手束脚。如同正道必须消灭邪道,而邪道就必然是邪恶的,当我们把任何一方想象成恶人,那他必然会行恶事。只有像王阳明那样,以良知行事,不拘泥于道德的捆绑,才能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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