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涛，这次又没考上吧？”
堂弟王成倚着门框，嘴里叼着一根草，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他穿着崭新的T恤，那是婶婶专门给他买的，“庆祝考上大学”的奖励。而我，穿着发白的旧衬衫，低头坐在家门口的小板凳上，手里的成绩单被攥得皱巴巴的。
“哥，不是我说你，这都补了一年了，还考不上。是不是脑子笨啊？”他嘴角挂着笑，像个胜利者一样，把胳膊搭在门框上晃来晃去。
“王成，你嘴巴积点德行不行？”我妈从屋里端着碗出来，瞪了他一眼，“你哥再怎么样，也是你哥，轮不到你在这说风凉话！”
王成撇撇嘴，嗤笑一声，“婶，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嘛。都落榜两次了，换谁都该放弃了吧？反正我开学就去省城，吃好喝好，还有奖学金，说不定毕业还能直接进外企，轻轻松松。哪像哥，还在村里耗着。”
我攥紧了拳头，浑身的血往上涌，忍不住冲他吼道：“王成，你别得意得太早！你考上大学怎么了？以后谁混得好还不一定呢！”
他被我一吼愣住了，脸上的得意少了几分，但依然嘴硬，“行啊，那我就等着瞧！”
我妈叹了口气，把碗放在我手里，“阿涛，别跟他一般见识。咱自己过好日子，别看人家说啥！”
那晚，我坐在屋后的田埂上，看着远处的星星发了很久的呆。我知道自己落榜不仅让家人失望，更让自己失去了方向。可就在那一刻，我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去参军。
去部队的第一年，是我人生最艰难的一段时间。训练场上的泥水和汗水交织在一起，多少次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但每当我想放弃，就会想起王成那张得意的脸，心里就燃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三年后，我凭借优秀的表现被推荐到军校，四年军校毕业后，我又顺利考上了地方公务员。这一路走来，靠的不是运气，而是我自己咬牙坚持的每一步。
十年后，我第一次在家乡的一场婚宴上见到王成。
“哥？”王成从一辆破旧的车里下来，穿着皱巴巴的西装，脸上多了几分沧桑，肚腩也微微隆起。他看到我时愣了一下，神色里带着几分不自然。
“王成，好久不见。”我微笑着跟他打招呼。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哥，你回来了？”
“回来看看，正好参加婚宴。”我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淡淡的。
“哎呀，涛哥现在可是干部了啊！”旁边有个亲戚笑着插话，“听说你在城里混得不错，还买了房子，当了领导，啧啧，当年参军是选对了！”
“运气好吧。”我点点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王成。他低着头，没有了当年的那份意气风发。
酒席间，他坐在我旁边，时不时偷偷瞄我一眼。等酒席散了，他才小声开口，“哥，你现在真是……混得挺好的啊。”
“过得去吧，你呢？”我看向他。他挠了挠头，苦笑道：“还那样呗，在镇上的一家小公司打工，一个月三千来块，凑合过日子。”
我听了没说话，心里五味杂陈。当年那个自信满满的堂弟，如今竟然过得这么落魄。
“哥，当年我那样嘲笑你，真是年轻不懂事，你别记仇啊。”他举起杯子，有些尴尬地笑着。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淡淡地回应，但心里却不是滋味。
那晚婚宴结束后，王成特意跑来找我。他站在村口，低着头，不像当年的那个目中无人的少年。
“哥，我想跟你聊聊。”他的声音有些低。
“说吧，什么事？”
“哥，我这些年过得……挺不顺的。大学毕业后找了几份工作，都干不长。镇上的这份工作也是勉强维持，真不知道以后该咋办。”他说着，叹了口气，脸上满是疲惫，“哥，你能不能帮帮我，给我指条路？”
我沉默了一会儿，拍拍他的肩膀，“王成，你还记得当年你怎么嘲笑我的吗？”
他脸一下子涨红了，连连摆手，“哥，那时候我年轻不懂事，胡说八道，你别记仇啊。”
“我没记仇，但我希望你明白，人生的路靠自己走。”我看着他说，“你能迈出这一步，说明你是真想改变。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得拿出干劲，踏实努力。”
“我能！”他点点头，眼里多了一份决心。
后来，我给他介绍了一份合适的工作，并鼓励他考取一些职业资格证。虽然这条路不容易，但他开始踏踏实实地去努力，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好高骛远。
再后来，他在工作上渐渐有了起色，和我聊起天来也不再像当年那样居高临下，而是多了几分尊重和感激。
夕阳下，我站在村口，目送王成转身回家。他的背影依然有些落寞，但脚步却比以前更坚定了。
人生的起点或许不同，但路怎么走，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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