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昌衡的名字,四川彭县的老一辈人说起他,总带着点敬意,这孩子生在农家,十二三岁就能把《论语》背得滚瓜烂熟,读书时眼睛一扫,一页就过,乡邻在晒谷场闲聊,都说这娃将来准有出息,一九〇三年他十九岁,远渡日本,跟那时许多年轻人一样,把救国的念头塞进了行李里。
东京的夜里,尹昌衡的台灯总亮着,学骑兵战术时他总是第一个跳上马背,训练场上摔得浑身青紫也不吭声,四年后他以第二名毕业,带回来的不只是军装上的徽章,还有那股不认输的劲儿,1911年四川保路运动闹起来时,他刚好被调回成都当教官,赵尔丰开枪那天,春熙路满地是血,他攥着军刀,手抖得厉害。
不杀赵尔丰,百姓就别想安生,尹昌衡在酒馆里跟袍哥兄弟低声说这话,没人料到他上任才半个月,就带兵围了赵府,赵尔丰被抓时还在穿那件龙纹官服,尹昌衡冷笑,穿了二十年的蟒袍,今儿该换草席了,大东门行刑那天,围观的人朝尸体吐口水,声音一片。
藏军叛乱来得更猛,一九一二年夏天,英军顾问帮着训练的叛军,三个月就打到雅安城下,成都城里官员忙着收拾细软,尹昌衡却在军帐里摊开地图,他分兵两路绕到后头包抄,像下棋一样把敌人困在山沟里,抢粮的百姓按叛徒办,救过我们的人家,加倍补偿,这一招让山民们主动带路,二百四十天后,最后一座城门插上青龙旗,士兵们发现将军的军靴还在渗血,原来他一路拄着刀柄赶路。
在康巴高原修路时,尹昌衡总跟着民夫抬石头,有次碰上土司扣着百姓干活,他二话不说把土司摁进泥地里,老子在日本学战术时就明白,管人得靠人心,不是靠铁链子,就靠这股劲,三年里他把西康的地图重画了一遍,还划了邮局和学堂,可惜袁世凯一九一四年把他骗到北京,那些图纸,再也没能派上用场。
彭县博物馆里还放着尹昌衡当年的佩刀,刀柄上缠着磨得发薄的布条,讲解员总说,将军晚年过得挺平常,在胡同里开了间茶馆,没人知道他临终前有没有想起那个雪夜,一九三八年,日本飞机从成都上空飞过,老人正给孙子讲保路运动的事,忽然指着窗外说,那标志,和我当年学校的校徽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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