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刚把钥匙插进门锁，就听见客厅里传来男友张伟摔东西的声音。"啪"的一声脆响，像是玻璃杯砸在地板上碎裂的动静。我心里一紧，推开门就看见他脸色铁青地站在沙发边，手机屏幕还亮着，地上一滩水渍混着玻璃碴子。
"怎么了这是？"我放下包，小心翼翼地问。
张伟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股子我从未见过的怨气："你妈今天又发朋友圈了，晒她那栋别墅的花园。李芳，我问你，凭什么你妈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我妈还挤在老房子里？"
我愣住了。我们谈了三年恋爱，从没听他这么说过话。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点打在窗户上啪啪作响，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我妈那栋别墅，是她自己二十年前做生意赚下的家业，跟他有什么关系？
"张伟，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他冷笑一声，直接把手机屏幕怼到我面前："你自己看！你妈那别墅得值多少钱？三层小楼，带花园带车库。我妈呢？七十多岁了还住在那个五十平米的老破小里，连个电梯都没有！"
我接过手机，屏幕上确实是我妈今早发的朋友圈——院子里的月季开了，她拍了几张照片配文说"春光正好"。照片里能看见宽敞的院落，白色的欧式小楼在绿植的掩映下格外漂亮。这是我妈的房子，她辛辛苦苦奋斗半辈子换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把手机还给他。
张伟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李芳，咱俩马上要结婚了，我觉得咱们该重新分配一下对双方父母的孝敬。你妈有房有钱，根本不缺咱们照顾。我妈就不一样了，她一个人过得那么辛苦，我想以后每个月多给她三千块钱生活费。"
"三千？"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咱们现在每个月给双方父母各一千，你现在要给你妈四千？那我妈呢？"
"你妈不是有别墅吗？她缺那一千块钱？"张伟理直气壮地说，"再说了，将来你妈那房子不还是你的？我妈那边可什么都没有，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多照顾她，谁照顾？"
那一刻，我突然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变得陌生起来。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隆隆地响，把我的思绪也震得七零八落。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陷入了冷战。张伟每天下班回来都板着脸，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我试图跟他沟通，但他总是一副"你不理解我"的表情。
周末，我妈打电话让我回家吃饭。开车到别墅区门口的时候，保安老王笑呵呵地跟我打招呼。进了院子，我妈正在侍弄她的月季花，看见我来了，赶紧放下剪刀迎上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小张呢？"妈问。
"他加班。"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妈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探究："闹矛盾了？"
我本来不想说，但看着妈关切的眼神，还是把这几天的事都倒了出来。说完，我自己都觉得憋屈得想哭。
妈沉默了一会儿，领着我进了屋。客厅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空调温度调得正合适，茶几上摆着刚洗好的水果。妈给我削了个苹果，缓缓开口："李芳，妈问你，你知道这栋房子是怎么来的吗？"
"您做生意赚的呀。"我说。
"对，"妈点点头，"你爸去世的时候你才五岁，家里穷得叮当响。我一个女人带着你，白天在服装厂打工，晚上摆地摊卖袜子。冬天零下十几度，我的手都冻裂了，用胶布缠着继续干。就这么熬了五年，我攒够了本钱，开了第一家服装店。"
妈的眼眶有些泛红："后来生意慢慢做大了，我开了三家连锁店。你上大学那年，我把店都转让出去，拿着这些年的积蓄买下这栋房子。李芳，这房子里的每一块砖，都是妈用血汗换来的。"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你那个男朋友，他看见的只是这栋别墅，"妈继续说，"但他不知道妈为这房子付出了什么。更重要的是，这是我自己挣的，不是谁给的，更不是他张伟家该惦记的。"
妈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还有啊，他说我住别墅不缺钱，所以不用你们孝敬。这话听着就不对劲儿。孝敬父母，什么时候成了按财产多少来分配的？他妈妈辛苦，我就不辛苦了？我一个女人拉扯你长大，容易吗？"
我突然意识到，张伟的逻辑从根本上就是错的。他看到的是我妈的别墅，却看不见我妈为了这栋别墅吃过的苦。他心疼自己的妈妈，却从不曾想过，我妈也是一个在困境中咬牙坚持了几十年的母亲。
"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擦了擦眼角。
从妈家出来，我直接开车去了张伟妈妈住的老小区。六楼，没电梯，我爬上去的时候气喘吁吁。敲开门，张伟正好也在。
他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来了？"
"张阿姨在吗？我有话想当面说清楚。"
张伟妈妈从厨房出来，围裙上还沾着油渍，看起来刚做完饭。房子确实小，五十来平米，客厅、卧室、厨房挤在一起，家具也都是老旧的款式。但收拾得很干净，墙上贴着张伟小时候的照片，茶几上摆着他获奖的证书。
"小李来啦，快坐快坐。"张妈妈热情地招呼我。
我坐下来，深吸一口气："阿姨，张伟跟您说了要每个月多给您三千块钱的事吗？"
张妈妈愣了一下，看了看张伟："什么三千块钱？"
张伟的脸一下子红了："妈，我不是跟您说过，想让您生活得更好一点吗..."
"小张啊，"我打断他，"我今天来，就是想把话说清楚。"
我把这些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张妈妈听完，脸色变得很难看，抬手就要打张伟："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想呢？人家李芳妈妈的房子，是人家自己挣的，跟咱们家有什么关系？"
"妈——"张伟想辩解。
"你给我闭嘴！"张妈妈难得发这么大火，"我就住这五十平米怎么了？这房子是你爸留下的，虽然旧了点，但我住得踏实。你要是有那份孝心，平时多来看看我就行，我不稀罕那多出来的三千块钱！"
她转向我，眼里带着歉意："小李啊，是阿姨没教育好孩子。这孩子从小被我宠坏了，心里只想着占便宜。你妈妈一个女人，能把你养大，还能做出一番事业来，那是真本事！我们张家高攀不起。"
我看着张伟，他低着头不说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张伟，我问你，"我的声音很平静，"如果我妈不是住别墅，而是跟阿姨一样住老房子，你还会提出这个要求吗？"
他沉默了。
"你心里不平衡，觉得我妈条件好，所以我们该把更多的钱给你妈。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妈今天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拼出来的？她年轻时吃的苦，你见过吗？"我站起身，"还有，孝顺父母从来不是用钱多少来衡量的。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该尊重我的妈妈，而不是因为她过得好就心生怨恨。"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对不起..."张伟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小。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是你自己的良心。"我拿起包，"这段时间我们都冷静一下吧。如果你想明白了，我们再谈结婚的事。如果想不明白，那就..."
我没把话说完，转身下楼了。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走出单元门，外面天已经黑了，路灯昏黄，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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