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卡老城区的街巷里,三轮车夫阿米尔在烈日下抹去额头的汗水。他的车轮刚擦过一名行人的衣角,转眼又被涌来的放学少年群淹没。
这里每平方公里挤着超过1350人,路边的茶摊永远坐满闲聊的客人,居民楼的阳台像蜂巢般层叠交错。
阿米尔可能不知道的是,他所在的这个国家——孟加拉国,正以1.73亿人口位居全球第八,人口密度更是中国的近十倍。然而当外国朋友问起他的祖国时,他常收获对方困惑的眼神:“孟加拉?在非洲吗?”
这种“存在感缺失”并非偶然。一个国家即便坐拥近两亿人口,也可能在国际舞台上近乎“隐形”,而答案远非一个“穷”字所能概括。
翻开南亚地图,孟加拉国的地理处境立刻显现出一种微妙的戏剧性。这个面积仅14.7万平方公里的国家,被印度三面包围,如同被镶嵌在印度版图中的一个“人口密码箱”。
历史上的它命运多舛,16世纪曾是南亚最繁荣的地区,却在殖民时代被割裂,1971年才从巴基斯坦独立。
这种地缘格局像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成为连接南亚与东南亚的天然桥梁,坐拥孟加拉湾三大港口,战略价值本应举足轻重;另一方面,强邻印度的存在让它的国际能见度被天然削弱,如同站在聚光灯下的巨人身边的影子。
过去二十年,孟加拉国曾上演了一场静默的经济突围。从2009到2022年,其人均GDP增长率高达285%,远超印度的120%。成衣制造业成为经济引擎,400万工人(其中75%是女性)在缝纫机前支撑起全国83%的出口收入。
首都达卡的购物中心亮起霓虹,中产阶级家庭开上了私家车。2024年,它的经济规模突破4500亿美元,甚至计划在2026年摘掉联合国“最不发达国家”的帽子。
但光鲜数据背后,结构性问题如定时炸弹般滴答作响。当2023年全球通胀浪潮袭来,孟加拉国物价涨幅飙升至9.73%,成衣出口的单一依赖症彻底暴露。
青年失业率更成为社会火药桶,全国1800万18至24岁年轻人既无工作也未就学,最终引爆了2024年夏天的街头抗议。
哈西娜在辞职演讲中痛心疾首:我们努力的成果已化为灰烬。这场被称为“纱丽变革”的动荡,让世界短暂注视这个角落,随即又移开目光。
要理解孟加拉国的“隐形”,必须走进它的人口迷宫。每平方公里1350人的密度堪称人类聚居的极限实验场。年轻化是其显著特征:年龄中位数仅26岁,0-14岁儿童占27.99%,属于典型的“多子化”社会。
行走在恒河三角洲,你会被无处不在的生命力震撼:校服少女挤满色彩明艳的校车,年轻母亲背着婴儿在稻田插秧,少年们在泥地上进行激烈的板球比赛。
但人口红利不等于财富。当制造业无法吸纳每年新增的200万劳动力,生存压力便转化为两股洪流:一股涌向本已超载的城市,2024年达卡等城镇人口突破7156万,41.23%的城镇化率背后是环城蔓延的贫民窟。
另一股奔向海外,2025年仅前十个月就有303亿美元侨汇回流国内,相当于全国外汇储备的113%。这些在沙特做建筑工、在新加坡当女佣的劳动者,成为国家隐形的经济支柱。
今天的孟加拉国站在十字路口,诺贝尔奖得主尤努斯领导的临时政府正推动改革,2025年外汇储备增至267亿美元,侨汇逆势增长揭示海外同胞对新政的期待。
但挑战依然如喜马拉雅山般巨大:美国威胁对孟加拉开征37%关税,可能重创成衣业命脉;洪涝年年吞噬恒河三角洲的农田,却因与印度的水权争端迟迟未建防洪坝;更紧迫的是如何让1800万“闲置青年”找到希望。
地理的囚徒、经济的走索者、人口的迷宫建造者——三重身份交织成孟加拉国“存在感悖论”的底纹。一个国家能否被看见,不仅取决于人口数量或经济增速,更关乎它能否在复杂地缘棋局中找到独特叙事。
当2026年大选临近,这个年轻国度或许将写下新剧本:不再做“印度身边的国家”,而要成为“孟加拉湾的主人”。在达卡的茶摊上,阿米尔们早已厌倦了被世界遗忘的滋味。他们缺的从来不是存在,而是被看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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