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绕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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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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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站司令部作训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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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首长和司令部机关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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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首长和司令部机关合影

第六节 川藏线上的一次考察

1987年9月,川藏一线已经进入雨季二十多天了,林芝到通麦的交通线已经中断,川藏通信也已中断。军区首长催问情况,我受通信总站司令部指派,到川藏沿线进行实地考察。我和站司令部长途业务室王建参谋一起,乘飞机从拉萨到成都后,又乘车从成都出发往拉萨方向沿途考察。

在成都我们又捎带了一名从院校分到四营的学员,。我们心急如焚每天赶路,为早日能够掌握实际情况奔弛在川藏公路上。翻过了云雾缭绕的二朗山,路过红军长征经过的大渡河庐定桥,走进悠情梦幻的康定城。小车沿着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向着拉萨方向日夜兼程,我们来不及欣赏大自然的奇秀仙境。前面就是理唐圣山,心里面突然毛悚悚的。这里可是川藏路上海拔的最高处,记得第一次进藏路过这里,头疼的就像戴着紧箍咒一样,恨得马上飞过去。眼前缓缓的山坡上有一群群的黑牦牛,它们在悠闲自得地吃着草,另一侧陡峭的崖壁上有野山羊上蹿下跳的走动,一点也不感觉这里寂寞和空当。又过了几个小时,我们终于来到了川藏交接之地的巴塘。

今年秋季,巴塘雨水偏多,气温十几度,到了晚上已有寒意。我们过金沙江大桥路已堵塞,只能返回在巴塘等待,度日如年,如坐针毡。道路不通急也没用,我们就跑到巴塘街上去闲逛。县城不大,谁知道在这里能见到老战友、老同学艾绍亮。他在五营一连竹卡机务站工作,距巴塘百多公里路程,我们俩虽说同在西藏,可也有十几年没见过。我们好象是在巴塘机务站碰到的,他正在给老家打电话,打完后没挂机,让南庄总机把电话转到油毡原纸厂,我趁着给爱人也讲了几句,在当时能给家里打通长途电话是非常难的。艾绍亮在这里熟人多,巴塘兵站站长是老乡,他领着我到巴塘兵站混饭吃。我在这里堵了好几天,听说道路勉强通行,我们赶紧驱车上路。路越走越险,到处遇到塌方,泥石流和飞石,路上到处是撒落的石块,有些石块非常大,挡住前进的道路。我们不得不停下车来挪石块,就这样走走停停向前行进。

过了金沙江大桥,就已经进入五营所辖维护线路范围。前面就是海通沟,线路遭到不同程度损坏。王参谋拿出照相机,沿途拍照。路上不断遇到干部战士在抢修线路,我们不时下车和干部、战士交谈,他们在线路上已经十多天了。海通沟有六十公里,前段时间遇到大面积塌方,交通中断也二十天左右。有的运输车队进退不能,吃住困难,把车队困在了路上,没吃没喝、受饥挨饿,忍受着生命的极限。也有些为了保命,把汽车和货物抛弃在路上。我们反复给干部、战士强调了安全,然后再往前行。突然倾盆大雨,道路泥泞,雨打在车上,水雾蒙蒙,路没法看清,打开车灯,水哗哗从挡风玻璃流下。司机瞪着双眼,全神贯注,山上不时掉下石头。我们有人注视着山上,有人注视着公路,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真是险象环生。赶了一段路程,公路上石头越来越多,雨越下越大,天气也逐渐暗了下来。再往前行,路上横块巨石,车是过不去了,山上不断往公路上滚石头,退路也被堵死。我们到了前不能进、后不能退的地步。天越来越黑,得考虑晚上如何过夜的问题了。

不远处有个道班,准备到道班处歇歇脚。人还没走进院子,几条狼狗向我们扑来,赶紧退了回来。车又返开一小段路,路旁河道内有个很小型的水发电站,想着车在此处不会有危险,就把车停在路旁。为了保证车的安全,车是不能再开了。先让学员守着车,我们三个人冒着飞石,重返不久经过的维护哨。我们一边跑一边往山上望,眼睛瞪得圆圆的,神经绷的紧紧的,有时被石块绊倒了,也不觉的痛,爬起来又跑,好像后面被老虎追着,从来没有这么慌张,狼狈不堪。不管怎样,跑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到了维护哨,脱下淋湿的衣服,总算找到一个能休息喘气、吃饭的地方。竹卡机务站指导员带着人在这附近山上修线刚好也住在这里,见到我们倍感亲切,马上安排弄几个菜为我们洗尘,并派两个战士带上饭菜去和学员做伴。假如这里没有我们的部队,人生地不熟,将会发生什么事,想到这些不禁让人不寒而栗。

睡到大半夜,听到外面有发动机声,觉得有些奇怪。我让王参谋起来出去看一下,路上有车灯一闪一闪的,的确是从西边方向开过来,有几十辆车。他们冒死从上面泥石流中冲出来,费了不少劲,那么大的石块能移开,也不知道有神相助还是怎么弄的。看来路没堵死,计划明天早上抓紧走,赶快冲出这个魔鬼一样的地方。

天还未亮,简单洗漱后就抓紧上路。雨已停了,满路都是些小石头块,还有些树木横在路的两侧,大石块已被昨晚的车队移到路边。虽然很难行,但还是没被阻塞到这里,已是万幸了。我们抓紧着赶路,沿途眺望着我们的杆路,遇到大的损坏处,都要停下来拍照。每个维护哨都要去看一看,询问一下维护兵的生活和通信维护遇到的问题。这里的干部、战士听说我们从拉萨过来的,非常热情,问这问那。有些老兵几年了,也没有去过拉萨,有些问同年兵战友的情况。我们离去时,他们恋恋不舍的目送着我们。

我们又赶了一天,终于来到了五营的所在地帮达。这里海拔接近5000米,每个人路过这里,都会有严重的高山反应。营部的房子破烂不堪,都是土墙,这哪里像军营,实在是羊圈牛棚!我们顾不上休息,立即让营里汇综统计各连队杆路损坏情况及所需通信器材。我们计划明天休息一天,维修保养一下车辆,顺便到帮达机务站了解连队通信方面情况。当天晚上,我们昨天经过的左贡至帮达路段,已被泥石流阻断。

第二天下午,五营营长张柏安约我出去转一转,我也想出去放松一下。我们带上钓鱼竿和营部几个人一块去钓鱼。正是雨季,河水混浊不清,流得湍急。我们在河边挖些小虫,装在瓶子里作鱼饵。我以前很少钓鱼,也不很上心。我在河边呆了一会,把鱼线摔了出去,鱼钩拉住了什么,怎么也拉不上来,后用劲拉,鱼线断在河里。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我悻悻地爬上河岸。这里是一个很开阔的平坝,上面有好几个雪猪,非常让人喜欢。它们警惕性高,发现我就会跑进洞穴里;一会雪猪又会从洞穴里探出头来,东张西望很是好玩。这时从公路上开来一辆小车,引起了我的注意,并留意一下车号。昨晚路已阻断,公路上一直没有汽车,难道路已通了?

我们正在营里吃晚饭的时候,有个道班工人跑来报告,说刚才有个小车翻了,死了几个人,还有个受伤的,请求部队去施救。我们放下碗筷,乘车赶到事故现场。道班工人和一个受伤的人已站在公路中间拼命拦车,受伤的浑身是血,不停地在乞求:“救救我,救救我,我有钱……”显然他内心极度恐惧,求生欲望多么强烈。我们说明来意,先将受伤的人弄上车。营里的人已认出是左贡县宣传部的人,他们是从昌都开会返回左贡,大约是两小时前从我眼前经过的那辆车。我们将受伤者先拉到机务站,让卫生员给他进行简单包扎处理,随即向昌都行署报告情况,请求迅速联系医院派救护车来救援。营里派人将死者从山下抬到路旁,并看守好车上的一些物品。

翌日,我们继续这次川藏通信线路考察。越过怒江,路过八宿,车子来到了然乌,一路风光尽收眼底。高山雪原,盘旋的道路,茂密的森林,一道道江河,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一幅美景。秋天的高原让人淘醉,但道路的坎坷,陡峭的山峰,滚落的飞石,也真让人望而生畏。一路上不断看到我们的电杆被泥石流冲倒在山坡上,有些电线被飞石打断飘挂在杆路上,川藏线上路有多险,我们维护的川藏通信线路就有多难。它倾尽了我们通信兵的多少汗水,有多少通信兵战士牺牲在守护的通信线路上!

又经过两天的奔波,终于来到四营所在地通麦。这是川藏线路上海拔最低的地方,只有一千多公尺,气候对人的身体没有任何影响。这里能生长各种新鲜蔬菜,不远的易贡沟里盛产茶叶和远近闻名的易贡苹果。这里还有天然的湖泊,在山中有几座漂亮的小楼,听说这里过去是西藏领导干部疗养的地方。

到了通麦的第二天,我们和四营营长柏顺科一起乘车到了公路的尽头。下车后,我们望着眼前水雾蒙蒙的大山。柏营长告诉我,前面道路已完全被阻断,前几天从拉萨过来的一名解放军画报摄影记者已经遇难。正逢雨季,土质疏松,山石不稳,山体大面积滑坡,人员沿着山脚也无法徒步通行。营里因线杆、器材无法运输修线被迫停止,只能等过雨季,公路修通才能实施。阻断的公路约十多公里,再往前面不远处,就是有名的排龙天险了,排龙大桥已被洪水冲毁。这里有“死亡路段”之称,听这名称就觉得毛骨悚然。

柏营长是1971年兵,四川达县人,和我非常熟。他曾是我在新兵连的排长,又和我在三营二连配合过一段工作。我刚从院校毕业在二连代理指导员,他在二连任连长;指导员休假回来后,又让我接替他代连长,他被站里抽去专门负责新建二连的营建工程。1986年4月他被任命为四营营长,我到司令部任股长。他既是我新兵时的首长,又是曾在一个连队工作过的好兄长、老战友,我们的感情和友谊难以用一两句话来概括。

我们深入讨论了通信线路恢复所需的前期准备工作,营里汇综各连上报所需材料。最终形成整个川藏通信线路的有关情况报告。当我们一路风尘返回成都后,不禁松了一口气。川藏线独特的自然风光和气候特点,的确令人无限向往和敬畏。在结束了川藏线行程之后,小车司机说:“再也不想跑川藏线了。”

(注:本文插图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李成智:1956年生,1975年入伍西藏军区通信总站部队。任过载波技术员,1983年至1985年在武汉通信学院学习。毕业回原部队。任过司令部作训股长,营长。1993年转业至河南孟县武装部,先后任过参谋,民兵装备仓库主任,1996年回归部队任后勤科长。2000年第二次转业孟州广电局任副局长,2016年退休。

作者:李成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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