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初春,台北近郊细雨连绵。阎锡山拄着手杖,在寓所的小院里踱步,他突然停下来,低声向侍从嘀咕:“我阎某人这辈子自认谋事不差,却被一个后生抢了锋头。”侍从没敢接话,只看见他眉宇间掠过一丝无奈。这个名字,他晚年提到的次数极少,却句句带着复杂情绪——既佩服,又怨恨。那人,正是薄一波。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时钟拨回到1936年冬。山西局势像被拉紧的弓弦,外有日军虎视,内有中央军压阵,阎锡山的“晋系”旧军被夹在中间,进退维谷。阎一向自诩能顾全大局,可眼下资源枯竭、士气低落,哪一条路都充满凶险。就在他犹豫不决时,一份密报摆到案头:共产党人薄一波刑满出狱,正在北平活动。阎锡山听后沉吟片刻,挥笔写下“延揽”二字,派心腹梁从熙北上游说。

薄一波彼时刚迈出草岚子监狱大门,仍戴着旧棉帽,外套泛白。梁从熙递上一封亲笔函,措辞恭敬:“阎主席愿与先生共谋‘保晋’。”薄一波没有立即表态,只淡淡回了一句:“大事要同党商量。”他心里清楚,阎锡山不是慈善家,而是被形势推着走。

一个月后,阎、薄在西安郊外的赵戴文办公室首次见面。阎锡山坐在太师椅上,面露笑意,却没忘先探口风。薄一波很直接,提出三条条件:遵从共产党抗日方针;凡事以抗敌为先;需动用可靠干部。阎锡山表面爽快应下,心中却盘算:此人智谋不凡,先借其才,再图后计。他在桌面上悄悄划了个“人”字,示意赵戴文:这小子有料。

抗战全面爆发后,晋北战火骤起。阎锡山意识到旧军缺乏战斗力,便把筹建“青年抗敌决死队”的任务交给薄一波。薄一波得到北方局批准,迅速动员进步青年,八月首批决死队成军,约两千人。部队名义隶属“晋绥军”,骨子里却已植入党的政治工作。战士们腰扎土布绑带,手持德械旧枪,从太行山一直打到上党,连日鏖战,首战便拔掉日军一个据点。阎锡山看在眼里,心里暗喜:新军锋芒可用。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翌年春,太原易手,晋中震荡。阎锡山仓促撤至吉县,盘点手中兵力,发现旧军已是“空架子”,新军却焕然一新,兵员破万。失衡的天平让他坐立难安。他开始频繁召集幕僚,提出“以旧制新”,要求削弱新军政工体系。一次碰头会上,他敲着烟锅说:“天有不测风云,雨伞得早备。”话虽含蓄,意图已明。

薄一波明白风向逆转,率牺盟会干部悄然做两手准备:一方面继续对日作战稳住人心,另一方面同八路军高层保持密切联络。一个夜里,他与决死队骨干研究突围方案,语气低沉却果断:“阎公要收伞,我们便换船。”不到三周,33个团按照预案分批北移,最终在滹沱河东岸与八路军主力完成会合。阎锡山这才惊觉:自己亲手扶植的部队已离掌心而去。

晋西事变后,阎锡山命令旧军强攻新军残部,企图挽回局面。然而旧军缺乏斗志,数次进击均被八路军与决死纵队联手击退。战报飞来,他怒掷茶盏,大声斥责参谋:“昔日班底,怎会不堪一击!”参谋噤若寒蝉。阎锡山终于意识到,真正让他失算的不是枪炮,而是人心。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战火之外,薄一波的足迹延伸至延安。七大期间,毛泽东同他夜谈八小时,称赞其在山西工作“以少胜多,成效显著”。会议最终将37岁的薄一波推上中央委员席位。此后,他进入中财委,与陈云搭档稳定全国财经。从抑制恶性通胀到启动重点建设,薄一波屡屡提出务实方案,被评价“功效不下于淮海大战”。这一系列成绩,自然也将阎锡山昔日的“才借”变成了“才失”。

进入五十年代中后期,薄一波担任国家建委主任、国务院副总理,主持重大工业项目。许多与会干部回忆,他习惯翻着账本直奔主题:“先算清数字,再谈口号。”这种作风延续了在晋绥时期的务实路线。也正因此,阎锡山在台湾读到大陆经济数据时,常常叹息良久——他输给的,真不是一支队伍,而是一种理念。

晚年卧病时,阎锡山偶尔会让秘书取出旧报,指着薄一波的照片自语:“此人,胆大心细,当年若早防一手……”话未完,手却微微颤抖。年轻人已不再年轻,而他在历史的大幕里终成过客。爱也罢,恨也罢,一场棋局已定,再无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