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8月9日凌晨二点,黄河边的临时指挥所灯火通明。兰州城外火光冲天,六十三军数百门火炮集体开口,震得土石乱飞。参谋翻着弹药消耗表,脸色越来越白——上万发炮弹,十分钟就去了三分之一。
炮击还在加码,电话却只传来一句:“五分钟,再给我五分钟。”彭德怀眉头紧锁,断喝:“谁在前沿指挥?”答复是一串熟悉的名字——郑维山。空气瞬间冻结,彭德怀抡起拳头砸桌子:“这小子,真敢下本钱!”
几天前,一野后勤才把能凑的炮弹全部清点,硬备出一万余发,准备当决战储备。如今一场对空城墙的饱和射击就干净见底,换谁都要冒火。彭德怀还是老规矩:“把前线电话接通,告诉他战后来见我。”
镜头回跳十三年前。1936年初冬,祁连山口,西路军被马家军撕碎,八十八师没人能够全身而退。政委郑维山带着几名警卫拼死突围,他在雪夜里咬着牙发誓:总有一天,要把欠下的血债连本带利讨回来。
郑维山早就把“苦”字刻进骨头。长征途中,他三次翻雪岭、三度趟草地,同行的一半兄弟倒在冰雪和沼泽,连个木牌都没来得及竖。这样的履历,让他对“伤亡”两个字格外敏感。他常说:“炮弹不花,兄弟就得花命。”
这回轮到进攻兰州,郑维山把铁尺往地图上一比,冷冷一句:“城墙厚五米,先把外皮刨掉。”总攻日,六十三军摆出九个营的火炮横队,第一轮覆盖结束,观察所尘土未落,第二轮又猛砸过去。城内的通信中枢瞬间哑火,骑兵集结点被炸成焦土。
夜色里,黄河水被炮口火焰映成猩红。两小时后,突击营端着刺刀冲进东岗阵地,伤亡比预案少了近一半。火网压得越狠,冲锋流的血就越少,这就是郑维山的账。
八月二十六日拂晓,兰州易帜。统计表摆到指挥所,六十三军一个军用掉全军七成炮弹。彭德怀先沉默,随即大手一挥:“让他回来。”傍晚,郑维山走进帐篷,敬礼。彭德怀沉声:“弹药打光了,下次你拿什么打?”郑维山挺了挺军帽:“弹药可以再缴,兄弟回不来。”一句话,说得帐篷内外针落可闻。
彭德怀盯着他几秒,重重吐出三个字:“回去整队。”语气依旧威严,却再无怒火。郑维山转身走入夜色,炮管的余温还在,兰州城的静默像是在低声替西路军英魂作答。
四十天后,天安门升起新国旗。再过两月,郑维山率二十兵团跨过鸭绿江。那时,新的弹药、新的敌人、还有新的账簿已经在前面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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